正文 第42章(1 / 2)

第 41 章 (1)

因得沒有官舫,我和樓西月取道自宗安往水路回揚州。

要采的藥引還需兩味:紅龍抱柱和鹿角靈芝。靈芝在藥王穀中有種,師傅已然回穀去取;但紅龍抱柱也是味奇藥,能續人命數。

青山閣的流翅池中養著幾株,有鎮閣之寶的意思。

樓西月的小師妹沈雲雙便是青山閣閣主的掌上明珠。

我與他表示犧牲色相的時刻可能就要到來了。

樓西月彼時聽了我的話,神色有些複雜,半天沒有言語。

因為狼毒這種毒藥在我短暫而光輝的行醫生涯中從未遇到過,所以即便將藥引都湊齊了,也需要試藥。是藥三分毒,或許給重了些便將解藥配成了毒藥。

我經過仔細地考量,覺得一株紅龍抱柱是遠遠不夠的。

如果條件允許,我希望是青山閣有幾株我們就拿幾株。

我再將這個期望告訴樓西月,他神情就更凝重了。

我向他表示關愛,“這件事有什麼困難麼?”

此時,我倆正走在山中一方湍湍激流上,踏著溪中的石塊過河。

他打著扇子,走在前頭不說話。

我很有興致地踩著石頭,道,“有什麼困難你就說唄。”

他搖頭,表示沒有困難。

我說,“沒有困難製造困難也要說。”

他在前頭的石頭上停下來,轉過身來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同雲雙有婚約,上回便是為的此事回揚州。”

我奇道,“不是說沒有成親?”

他點頭,不以為意道,“退婚了。”

樓西月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將我望著。片刻之後,他戲謔道,“因為你。”

溪水淌得很急,耳邊有嘩嘩地水聲,我一時心亂得厲害,腳上一滑,“……”

“撲嗵——”我順利栽入水中。

給樓西月撈上來的間隙,我哇地吐了兩口水,望了望我身上濕成一片的那麼多件衣裳,很無語。樓西月眼下沒了護暖心法,我們隻能支個火堆,盤腿坐著烘衣裳。

我墊著手躺下去,眼見著天暗下來,打算在這山裏將就一晚。

自打被小九咬了一口之後,我便很容易精神不濟,沉著眼皮不過多久就睡過去了。

這一覺感覺挺長,我足足做了兩個夢。

前頭一個,是憶起來一年前和師傅一道出穀,遇上了一回天災人禍。

彼時來陽鎮上鬁疾盛行,無問大小男女,病症相似,且十有三亡。

師傅受鎮上族長之托,破了例不收診金,捎上我往西邊去。

我們到來陽鎮之時,鎮上籠著一層陰霾;此次瘟疫猖獗得很,許多人家闔門而殪,號泣哀慟。

鎮上數百戶人家,師傅挽了袖子一戶一戶地醫過去。我跟在他身旁,不眠不休七日有餘,也不見他皺一下眉頭。

有一戶人家,爹娘都病死了,隻剩下一個姑娘和我一般大小,她背上生了水泡,夜裏疼得直打滾。我便示了女兒身,替她撩了衣裳上藥,一麵上藥我一麵想,若是我背上也生了水泡就好了,沒準能惹得師傅替我上藥。我心中默默念了幾回,許是那時候老天爺正在興頭上,第二天我果真如願倒地不起。

但水泡的事,給老天爺落下了。

我染了風熱,夜裏迷迷蒙蒙的時候,有雙手拿著濕帕子替我擦汗。我雖然意識模糊,但依舊風花雪月不絕於心,捉著那雙手,低聲喚了句,“師傅……”

那手頓了頓,沒抽回去,讓我簡直心花怒放。我瞌著眼睛,心潮澎湃地思考接下來應該怎麼表達,在那樣哀鴻遍野的環境裏,在這樣病入膏荒的狀態下,我竟然琢磨出了兩個版本供參考,不得不說,我其實是個理智而有才的人。

兩個版本分為白話版和詩詞版。

前頭那個是我羞答答地同師傅說,“師傅,我那麼喜歡你,你喜歡我一下會死啊。”

後頭那個是我羞答答地同師傅曰,“吾師,吾思慕汝之甚,君思慕吾其殆也?”

為了表示我詩詞造詣非凡,我打算先說後麵那句;如果師傅沒有聽懂,我再說前麵那句。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感覺榻輕輕晃了一下,連帶著有凳子相撞的悶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