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狙殺||夜色更濃，月正黑，風正高！大法師羅伊坐在馬車上，聽著車輪在梵心城裏街道上的青石板上奔馳而過的聲音，心中忽然感覺有些心煩意亂，臨行前巴茲焦慮的容顏仿佛還在眼前，憑著他數十年來的經驗，看到巴茲剛才怪異的臉色，他便知道，自己這個至親的弟弟隻怕是命不久矣了。恍恍惚惚數十載！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在這個萬籟俱寂的時刻，羅伊突然想到了這一句話。窗外，夜色正濃，淒清無人的大街之上，隻有他這一輛馬車奔跑著，羅伊並沒有帶著大隊人馬出來，一來是巴茲焦慮，時間上來不及叫人；二來其實也沒有必要，在特雷斯王府之中，守衛他的士兵多得幾乎像是一支軍隊。或許，明日一過，大典完成，一切就都會好起來吧！或許，看著局勢安定，巴茲他的病情也會有些好轉的。羅伊在心中，這般對著自己說道。前方，黑暗深處，有什麼東西，輕輕喘息！馬車一直平穩地奔跑著，掠過了一片又一片的陰影黑暗，羅伊向窗外看羅伊一眼，這時離特雷斯的王府，應該隻有一條街遠了，想來若是等會特雷斯見到自己突然前來，一定也會嚇了一跳吧！想到這裏，羅伊一直繃緊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微笑。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異變陡生，在車外趕車的馬夫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悶哼，就像是看到詭異之極的事物而大聲驚呼，但不知為何這叫聲竟是悶在了嘴裏，生生逼了回去。羅伊悚然一驚，瞬間就衝出車外，與此同時，他看到了那個車夫臨死前轉過來看他的眼神，滿是求助與害怕，但從他的口中，卻慢慢溢出了鮮血。馬車失去了控製，在羅伊從車上飄下的同時，隨著一聲大響，馬車衝到了路旁一根石柱之上，轟然倒下。羅伊落到地上，深深地呼吸，盡量讓自己放鬆，但連他自己也感覺得到，在衣袍之下，他全身的每一分肌肉都已經繃緊。他緊緊盯著前方，那裏，是一片深深沉沉，無邊無際的黑暗，在黑暗深處，仿佛有那麼一點微弱的白光，輕輕閃動。羅伊的心直沉了下去，卻不是為了自己。既然那人敢狙擊自己，可見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皇帝巴茲的預感竟然是正確的，特雷斯的確有了極大的生命危險。夜色中，冷風撲麵吹來，一絲涼意從他心頭泛起，隻是他卻沒有後退，反露出了微笑，眼中有堅定之色，道：“晚上好啊，公爵大人！”王府。“怎麼今晚的風這麼大啊？”守在第二層防線的侍衛嘴臉呐呐念了一句，身邊的同伴道：與他一起值班站崗的七人同時點頭，這時候還是梵心城的夏天，但在這個夜晚，不知怎麼，竟仿佛是深冬一般，寒意透入了骨髓。“喂，我總覺得剛才進來的那個穿黑衣的女人不對勁啊，陰森森的，”一個侍衛突然道。沒想到立刻就有人附和，“啊，你也有這樣的感覺啊，剛才她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我全身都發冷了。”“對，真是怪人。”“是啊……”在一片附和聲中，忽然有一個人小聲道：“她，她不會有問題吧？”眾人頓時沉默，過了許久，才有人悄聲道：“她剛才的令牌你們看清楚了嗎，是不是真的？”數個人立刻同時點頭，道：“是真的，假不了，看了好幾遍了。”立刻有人鬆了一口氣，道：“那就好了，。”但先前那人似乎還有些猶豫，道：“不過我總覺得……”他的話被人打斷了：“你怕什麼，本來就要萬民認牌不認人的，再說了，裏麵還有一層的防衛，那裏有拉凱爾大人親自布防，有什麼好怕的？”此言一出，眾人都覺得有理，立刻放下心來，歡歡喜喜地笑出聲來了。夜風，從他們身邊吹過，拂過庭院花草，掠過樹梢閣樓，向著府邸深處，仿佛帶著窺探的眼神，追隨著那個神秘女子而去。她緩緩地走著，走著。這一路走來，仿佛永無盡頭一般，可是她心裏知道，這條路的盡頭，就在前方。夜色如墨。“站住，什麼人？”低沉地呼喝聲，在前方再一次響起，她輕輕抬起頭，那是一扇拱門，在門邊站著一隊的士兵，正盯著她看，可是她連正眼也沒看這些士兵，她的眼神，飄飄蕩蕩，說不出的空虛寂寞，飄向了拱門裏麵，那一個小小院落之內，便是她這一晚的終點。那一個少年，便是住在這裏麵麼？她站在那裏，怔怔看著，仿佛竟是癡了！大街黑暗，仿佛凝固了一般，橫亙在大法師羅伊的身前，冰冷而帶著一絲凶狠。羅伊向著遠方望去，卻隻看見無邊無際的黑暗，但他知道，在這黑暗背後，隻要有一條街的距離，就是特雷斯的王府所在。可是此刻看去，這一條街的距離，仿佛就是天涯！黑暗深處的那一絲微弱的白光，輕輕流轉，不肯後退，卻也沒有逼進。盡管沒有回答，羅伊卻知道他的意思，搖頭，淡然道：“你讓開吧，我也不想與你為敵。”黑暗依然沉默著，一動不動，隻有那一絲白光，漸漸明亮。羅伊深深呼吸，凝視著前方。黑暗，在這片淒涼的夜色中，終於，悄然前行，向著站崗白發的光明大法師而去。“三十年來，你是第一個向三大魔法師挑戰的後輩，”羅伊的眼瞳中倒影著前方的黑暗，“便讓我來看一看，絕傳千年之後，重現世間的暗黑魔法，究竟有什麼樣的大威力、”溫和而明亮的白光，從光明係大法師的身上散發了出來，照亮了半條街道，也抵住了前方逼近的黑暗。光明與黑暗，就這般，在這條人間城市的大街上，決然對峙！夜色中，風正呼嘯，風起長街，吹起了誰的衣襟？淒清的夜，卻不知天上眾神，可也沉睡了未？還是看著人間大地，他們的信徒，生死相搏！羅伊向著前方黑暗，深深呼喊。刹那間，純淨的幾乎如光明女神散發的光芒如萬丈神劍，刺破黑暗，直衝而去。黑暗被這瞬間如排山倒海般的光明力量向後推擠而去，生生逼退了一丈多遠，然後，黑暗如憤怒的魔獸，用無形的爪子緊緊抓住地麵，再也沒有稍退一分。羅伊的瞳孔微微收縮。純白的光牆幾乎完全可以肯定，這已經是當今光明係魔法修煉的巔峰，而羅伊在維持這個光牆的同時，竟沒有絲毫的吃力模樣。黑暗，卻在這夜色中，冷冷地窺視著他。王府在翻來覆去查看了幾遍令牌，並在征求了身邊多名士兵的意見之後，這隊守衛士兵的隊長終於確認，這個令牌是真的，但是，他卻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這個女子進去。“這麼晚了，你為什麼要見特雷斯殿下？”他冷冷地道。黑衣女子靜靜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一聲不吭。士兵們立刻都緊張起來，守衛隊長哼了一聲，一邊向手下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從兩側逐漸包圍這個女子，一邊冷笑道：“殿下從今天傍晚就一直在這裏休息，從未傳過什麼人去見他，你又是什麼人，敢到這裏？”她緩緩地抬起了頭，注視著前方。夜色裏，她青翡翠一般的眼眸，帶著一絲妖異的美麗，仿佛還有淡淡的悲傷。她竟是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向前走去，向著那群士兵，走去。“哐啷”，所有的士兵同時拔出了腰間利刃，青翠的拔刀聲仿佛驚動了黑暗，在這夜色中傳了出去，很遠，很遠。守衛隊長的肌肉繃了起來，握刀的手心裏，仿佛也有些冷汗冒出。麵前的這個女子實在太過妖異，一路走來，仿佛帶著不知名的寒意，透入了骨髓。就在他要招呼所有的弟兄，並發動隱藏在陰影處的伏兵一起攻擊的時刻，突然，一個溫和的聲音從他們背後響了起來，“咦，出了什麼事了？”那是特雷斯王子殿下的聲音。守衛隊長隻覺得眼前一黑，刹那間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特雷斯王子會突然出現在這個院子之中，而且是在這個關鍵時刻。“保護殿下！”他大聲呼喝，瞬間有十數個衛士衝到了特雷斯的身邊，把他包在中間，其餘的士兵在隊長的帶領心愛，衝向了那個神秘的女子，而在這個院落的陰影處，亂影聳動，雜音響起，如群獸嘶吼，也不知在下一刻，就要衝出多少伏兵出來，把這個神秘女子撕成碎片！便在這個時候，所有在場的人，拿著刀的士兵和衝鋒的守衛，突然聽到了一個呼喊聲：“住手！”所有人都呆住了。回頭看去，隻見特雷斯殿下年輕的臉上有一絲驚訝和焦急，注視著前方，在認真地看了那女子幾眼後，大聲道：“我認識她，她是來找我的，是我的朋友，沒關係的，你們退下吧。”守衛隊長怔住了，過了一會，忍不住再一次地問道：“殿下，您肯定嗎？”特雷斯點頭道：“是的，我認識她，你們下去吧，”說著，他微笑著走到這個女子身邊，伸出手去，想拉著她的手，忽然間看到了她的眼神，猶豫了一下，放棄了這個念頭，把手縮了回去，微笑道：“我們進去吧。”黑衣女子的身子，仿佛在黑暗中，輕輕顫抖了一下，然後，她緩緩邁出了腳步，向著拱門前進，特雷斯陪在她的身旁，走了進去，經過小院，走入了他的房間。房門，關上了。衛兵們麵麵相覷，不知所措，那個守衛隊長額頭上的汗珠更是一粒粒冒了出來。“拉凱爾大人呢？”他忽然轉身，向著身邊的士兵怒吼。士兵被嚇了一跳，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大、大人去後花園做例行巡視了。”“立刻去，把大人找回來！”守衛隊長心煩意亂地吼叫著，手下的士兵立刻奔跑而去，看著士兵的身影，他回過頭，望著小院裏麵，那座原本黑暗的房間，此刻亮起了一盞***。他並沒有發覺，自己全身上下，都已經被冷汗濕透了。大街。奇異的聲音從前方黑暗中，輕輕傳來，仿佛如同小小的螞蟻悄悄爬行。羅伊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聽得出，那是誦讀咒文的聲音，隻是那個咒文竟是如此神秘而陰晦，每個字裏行間，都跳動著黑暗的力量。夜色，仿佛在光明的外頭，更加濃了。燦爛輝煌的光牆，突然在瞬間消失了，所有的光芒在片刻間仿佛以看得見的速度飛回到羅伊的手中，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光球，而從那光球之上，不斷升騰而起的寥寥光氣，仿佛美麗的火焰。黑暗，似乎猶豫了片刻，才從四麵八方填進了光明退後的地盤，而在黑暗深處，那濃鬱的如同墨汁一般的黑暗裏，輕輕流轉的白光，也突然熄滅了。刹那之間，這條長街之上，所有的聲音在片刻間全部靜止了。隻剩下了，黑暗無聲地狂歡！偉大冥神的力量，在黑暗中如迸發的狂人黑色火焰，席卷而來，黑暗如潮，幕天席地，蜂擁而至，那氣息，竟使羅伊不能呼吸。白色純淨的光球，映亮了他的臉龐，看去竟仿佛透明一般，狂風呼嘯裏，隻聽見那聲堅定的呼喊，“偉大的萊瑪！”仿佛是純潔的女神聽到了他的呼喚，聖潔的光芒在黑暗中刺透而出，衝出黑幕，直射向黑暗的最深處。兩股巨大的魔法力量，在空中撞擊，竟是無聲。然而，就在下一時刻，在光明與黑暗之間，大街上的堅硬青石，發出了痛苦的轟鳴聲，在未靜的狂風中，頹然化為粉，隨風飄散。一條深達一丈寬約兩丈的巨大鴻溝，竟赫然出現。驚人的力量兀自在空中爭鬥著，生死不熄，羅伊沉著臉，咬著牙，全力以赴。黑暗中人的力量委實驚人，大大超過了他的料想，雖然目前局勢他仍未處於下風，但被拖在此處，卻已經是他的失敗。暗黑魔法，果然是不世出的奇術！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了在風中，隱隱傳來了黑暗深處的一點動靜。“咳咳！”聲音很輕，很輕，而且很快就消失無蹤，可是羅伊卻覺得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耳欲聾。那是受傷後，咳血的聲音！光明，再一次地降臨到站崗街道，羅伊不會再給前方這個暗黑法師更多的機會，為了特雷斯，為了納斯達，也為了他自己。連他自己也信心，再過十年，他自己還能不能在這可怖的暗黑魔法下支撐得住。光明大法師全身都散發出了純淨的光芒，恍如神人，而映在他眼眸中的，更是兩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光明聖火！”洗滌淨世間所有罪惡的神聖之火，以聖潔女神萊瑪的名義，驅逐黑暗，捍衛光明，永保祥和！那是劃過天際的神聖光劍，燃燒著熾熱光芒，斬開黑暗，衝向深淵！潮紅，湧上了羅伊的臉龐，那是用力過度和興奮的結果，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髒，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仿佛，跳到了胸口。然後，又是重重一下，刹那間，他全身氣血翻騰，血脈逆流，頭腦中竟是嗡嗡作響。“暗黑之心！”他輕輕念了一句，嘴角抽搐，瞳孔收縮，然而，他卻沒有絲毫後退的意思，強忍住體內那翻江倒海的劇痛，驅持著那光芒萬丈的神聖火焰，衝向黑暗！那一刻，他嘴角流出了殷紅的鮮血！但是在他眼前，燦爛的光明火劍刺破了黑幕，衝向了那黑暗盡頭。他甚至看見了那件黑色的衣袍，和一張熟悉的蒼白的臉。他笑了。王府，房間裏，點燃的油燈不時地發出輕微的“劈啪”聲，把昏黃的光線灑向了周圍。特雷斯忽然發覺，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剛才在門外，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了什麼，在見到青瞳的那一刹那，頭腦中“轟”的一聲響，幾乎想也沒想的就把她領到了自己的房間，但是，真的到了和她獨處的時候，特雷斯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昏黃的光線下，青瞳默默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眼神裏滿是空虛迷惘，怔怔地看著不知名處。過了半晌，特雷斯終於提起了勇氣，呐呐問道：“青、青瞳小姐，這麼遲了，你來找我，有什麼要緊事嗎？”青瞳緩緩轉過身來，看著他。他臉上有溫和的笑容，帶著一絲羞怯。“這個，還你，”青瞳低低地道，把手中那塊可以在特雷斯王府自由通行的令牌，遞了過去。特雷斯愣了一下，茫然接過，道：“你怎麼了？”青瞳沉默，許久之後，輕輕道：“這是你唯一送我的東西，我還是還給你吧、”特雷斯皺了皺眉，看了青瞳半天，突然間想到一事，心情又好了起來，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啊，我知道了，明日策立大典之後，因為我是皇太子了，所以要住到皇宮之中，那這塊令牌也沒有什麼用了，不過你別擔心，沒事的，我可以……”說到這裏，他的眉頭卻又皺了起來，遲疑道：“不過，皇宮裏畢竟規矩多，而且父王還在，我隻怕不能給你一塊可以在皇宮裏自由出入的令牌了。”青瞳的身子，仿佛又輕輕抖了一下，這些年來，多少年來，何曾聽過這樣的話語？她轉過了頭，看向別處，但在她眼前的，卻是窗外無邊無際的夜色。黑暗的夜色！她仿佛癡了。黑暗在遠處，輕輕凝視著她，她甚至可以感覺到，那裏熟悉的氣息。那個地方，才是她的歸宿。閉上了眼，深深呼吸，讓黑暗進入自己的心靈，把所有的光芒都驅散而去！偉大冥神的子孫啊，黑暗中呼喊的人們，歲月的河流洶湧澎湃，有誰知道在黑暗光明的邊緣，她在悄悄徘徊！拉凱爾大步走了回來，臉色嚴肅中有著掩飾不了的焦慮，還沒等他走近，眾多的守衛士兵在那個隊長的帶領下已經迎了上去。“怎麼回事，居然讓一個陌生人接近了殿下？”拉凱爾壓低了聲音，眉頭緊皺地道。守衛隊長隻覺得喉嚨發幹，背上如芒刺一般，澀聲道：“大人，是特雷斯殿下親自傳來，說這女子是他朋友，沒關係的，才和他一起進去了。”拉凱爾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雙手緊握，來回走了幾步，向特雷斯的房間裏看了一眼，忽地轉頭，道：“那女子長的什麼樣？”守衛隊長想了一下，道：“她穿著一身黑衣，包裹的很緊，臉色也很蒼白，不過樣子倒還可以。”拉凱爾眉頭緊皺，道：“有沒有什麼明顯特征？”守衛隊長想了半天，搖了搖頭，正在這時，旁邊卻有一個軍士悄聲說：“大人，好像那個女人的眼睛有些古怪。”拉凱爾悚然一驚，道：“眼睛，什麼意思？”“對，對，”旁邊響起了一陣附和聲，其中有三兩個人同時說了出來“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