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依蘭準備出門,烏菲茲美術館有個展覽,本想去參觀一下,走到門口才發現錯過了開放日期,今天是周一,可她卻忘了。
有些東西直到事發之後才忽然覺得,也許原本賴以信任的東西其本身就是不可相信的,比如記憶,比如過去。
有些無奈,這時候回公寓顯然有些早。於是依蘭決定在附近轉轉。來Firenze將近一個禮拜,但從未好好遊覽過。範之柔一直說要帶她去看看這百花之城,但由於她事情多就一直拖欠著。難得今天得空,一個人的旅行也是自在的。
蔥翠茂密的梧桐,涓涓流淌的河水,古羅馬時代的建築,還有那玲琅滿目的商店,在這裏,任何特別的事物都不再特別,像是哈利波特裏的魔法學校,一切的無可思議都會在這裏尋找到答案。
獨自走在異國街頭,看著那嬉笑打罵的人群,依蘭頓覺心安。沒有熟悉的人,卻意外覺得親切。喧鬧的街頭,身處其中便不會覺得寂寞。因為陌生,才會覺得自己是真實存在的。
「你真的走了,明天?那我,那我,……
你也不用管,遲早有那一天;你願意記著我,就記著我,要不然趁早忘了這世界上有我,省得想起時空著惱,隻當是一個夢,一個幻想,隻當是前天我們見到的殘紅,怯憐憐的在封簽抖擻,一瓣,兩瓣,落地,叫人踩,變泥……」
等回神才發現自己站在聖母百花大教堂前,綠白紅三色大理石裝飾,簡單利落的外部線條,繁複精美的浮雕,還有那橘紅色六層柱形圓頂,聖神且美妙。第一次如此恢弘的建築依蘭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那是曾在雜誌上看了無數遍的教堂。記憶深處,有個聲音在回響,要去翡冷翠,要去那夢想中的教堂。
如今,她已身在一心向往的地方,而那個說好一起的人卻不知在何方。
世界太大還是遇見你,世界太小還是丟了你。
我們都將未來想象的過於美好,等到那些與我們所期盼的背道而馳的事展現在眼前時,我們開始恐慌,甚至逃避。可是,這又怪誰呢,是我們太過貪心罷了。
“Arnorfo.di.Cambio如果知道幾百年後的今天有人麵對Basilica.di.Santa.Maria.del.Fiore會淚流不止,那他應該會感到欣慰。”
低沉的聲音響起,語氣中還帶著一絲戲謔。
依蘭抬眸,對上一雙如子夜般漆黑的眼眸。身形高大,麵容冷峻的男人靜靜的站立著,嘴角還扯出一個弧度,帶著似有若無的笑容。
微怔,忽而想起Roman.Holiday中的Gregory.Peck,她不禁失笑,著實佩服自己的聯想能力。
“何以見得他會感到欣慰而不是失望?”依蘭有些惱怒,那是被人莫名撞見心事的不快。
他輕輕揚眉,“文藝複興時期精華的產物,很少有人在見到Basilica.di.Santa.Maria.del.Fiore時不讚歎一翻,而你,雖然此刻顯露悲傷,但是眼睛裏卻是溢滿了崇拜。”
依蘭微感詫異,驚訝於他那能將一個初次相見的陌生人的心事一窺即中的敏銳觀察力。然而片刻後挫敗感油然而生,自以為藏匿好的情緒就這樣暴露在人前,甚至連反駁的理由都沒有。
“即使有深厚的文化積澱,卻依舊脫離不了世俗。”抬頭仰望那無與倫比的建築,心中難免有絲失望。聖母百花教堂的圓頂建成於1463年,神乎其技的建造手法在當時轟動一時,可如今卻赫然標榜著每人6歐元的遊覽告示。
“這是告訴人們,再偉大的東西也需要物質作支撐,”他清淡一笑,不以為意“這就不難想象,為何各國將經濟發展視為頭等大事。”
依蘭莞爾,新奇於他的看法,一針見血。不由的打量著他,中世紀時期灰色的Armani西裝,沉靜低調卻不單一,簡潔大方的同款品牌的白色襯衫,解開了最上麵兩顆紐扣,額前的碎發有些微亂,卻更顯他的優雅與灑脫。
果然不是一般人,從穿著到配飾處處彰顯他的與眾不同,依蘭暗歎。
“可這些不能成為資本家利用文化遺產來謀取暴利的工具。”依蘭挑釁的看著他。就不信他沒有回答不了啞口無言的時候。
“文化藝術也需要包裝,如若不是電視、雜誌的宣傳,你如何得知千裏之外還有個聖神的BasilicadiSantaMariadelFiore”他說的風輕雲淡,平和的語氣掀不起一絲波瀾“賞識讚歎與經濟效益同時兼具時,那文化也由此得到傳承,既然如此,資本家何樂而不為?!”
依蘭驀然不語,深深地明白他的話有道理,世間的事物沒有脫離而獨自存在的,都是環環相扣,要謀求發展,有些手段是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