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昭皇帝元平元年(公元前74年)
及昌邑王廢,霍光與張安世諸大臣議所立,未定。丙吉奏記光曰:“將軍事孝武皇帝,受繈褓之屬,任天下之寄。孝昭皇帝早崩亡嗣,海內憂懼,欲亟聞嗣主。發喪之日,以大誼立後,所立非其人,複以大誼廢之;天下莫不服焉。方今社稷、宗廟、群生之命在將軍之壹舉,竊伏聽於眾庶,察其所言諸侯、宗室在列位者,未有所聞於民間也。而遺詔所養武帝曾孫名病已在掖庭、外家者,吉前使居郡邸時,見其幼少;至今十八九矣,通經術,有美材,行安而節和。願將軍詳大義,參以蓍龜豈宜,褒顯先使入侍,令天下昭然知之,然後決定大策,天下幸甚!”杜延年亦知曾孫德美,勸光、安世立焉。
秋,七月,光坐庭中,會丞相以下議定所立,遂複與丞相敞等上奏曰:“孝武皇帝曾孫病已,年十八,師受《詩》、《論語》、《孝經》,躬行節儉,慈仁愛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後,奉承祖宗廟,子萬姓。臣昧死以聞!”皇太後詔曰:“可。”光遣宗正德至曾孫家尚冠裏,洗沐,賜禦衣;太仆以軨獵車迎曾孫,就齋宗正府。庚申,入未央宮,見皇太後,封為陽武侯。已而群臣奏上璽綬,即皇帝位,謁高廟;尊皇太後為太皇太後。
霍光把劉賀廢了,然後又滿世界找替代品,這裏麵透著蹊蹺。
有兩種可能,一種如史書所述:霍光堅決無法忍受劉賀,廢了再說,然後找到了皇曾孫劉病已,立為皇帝。這種說法有些不近情理,廢立者大事也,不要說霍光這樣的強人,就是銳圓也一定會在廢掉劉賀之前,要想好立誰,廢立廢立,最好是一氣嗬成,否則處處生變。劉弗陵“猝死”,霍光已經為尋找新皇帝忙得團團轉,剛過去才幾天,這麼重要的曆史經驗就忘記了?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劉病已已經找好,儲備在那裏,然後對劉賀下手。廢了劉賀,裝模作樣地開個會,討論一下策立新君的事情,七嘴八舌民主以後,丙吉先生按照編好的劇本上場,聲情並茂地講述了皇曾孫劉病已的故事,一邊說他差點遭迫害致死,一邊又說他受到良好的素質教育,《詩》、《論語》、《孝經》都背得嘩嘩的,霍光的演技也很強很逼真,好像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傳奇,感慨完造化弄人,順便表了個態:“我看,就請這位皇曾孫繼承大位吧。”諸位核心成員於是都不停地點頭,好耶好耶。有一位大臣還仗著熟讀經史顯擺起來:“孝昭皇帝等於享受了哥哥衛太子的奶酪,現在再還給衛太子的孫子,符合春秋大義啊!”
霍光皺了一下眉頭,認真地說:“衛太子確實有點冤,但是孝武皇帝在時,已經作了結論,其他的說法一律停止,武帝第N代,昭帝是第N+1代,現在我們迎立的是第N+2代,這個法統一百年不許變,不爭論,以免節外生枝。”
立武帝的親近子孫繼承大位,首先這一點不能含糊,還位於衛太子一係,能做不能說。衛太子立得早,衛霍一黨在朝廷盤根錯節,人脈極廣,巫蠱一案牽涉甚廣,受迫害的幹部群眾也非常多,立衛太子後人,等於撥亂反正,為以前受到迫害牽連的人平反昭雪,這肯定會得到相當多的支持。霍光本來就是衛黨的人,衛霍一家親。但是,從政治策略上講,也不能徹底為衛太子平反,追認一個什麼帝號,因為這樣又涉及對漢武帝的評價,不利於朝野的團結。
霍光對政策界限把握得很好,可以讓衛太子的孫子做皇帝,但是,關於衛太子的曆史地位,不做變更,這樣有利於團結一致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