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宗孝宣皇帝元康三年(公元前63年)
潁川太守黃霸使郵亭、鄉官皆畜雞、豚,以贍鰥、寡、窮者;然後為條教,置父老、師帥、伍長,班行之於民間,勸以為善防奸之意,及務耕桑、節用、殖財、種樹、畜養,去浮淫之費。其治,米鹽靡密,初若煩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吏民見者,語次尋繹,問他陰伏以相參考,聰明識事,吏民不知所出,鹹稱神明,豪厘不敢有所欺。奸人去入他郡,盜賊日少。霸力行教化而後誅罰,務在成就全安長吏。許丞老,病聾,督郵白欲逐之。霸曰:“許丞廉吏,雖老,尚能拜起送迎,正頗重聽何傷!且善助之,毋失賢者意!”或問其故,霸曰:“數易長吏,送故迎新之費,及奸吏因緣,絕簿書,盜財物,公私費耗甚多,皆當出於民。所易新吏又未必賢,或不如其故,徒相益為亂。凡治道,去其泰甚者耳。”霸以外寬內明,得吏民心,戶口歲增,治為天下第一,征守京兆尹。頃之,坐法,連貶秩;有詔複歸潁川為太守,以八百石居。
黃霸字次公,淮陽陽夏人,入《漢書·循吏傳》。
黃霸是個極其熱愛做官的人,大家可能會說,中國找熱愛其他行當的費點勁,想找熱愛做官的人,那還不是比在茅坑裏找蛆還容易?真可謂比比皆是,數不勝數,應者如雲……看看今天報考公務員的千軍萬馬,就知道用什麼重量級的形容詞都不會過分。但是,黃霸熱愛做官,是把做官當成一門藝術,就像畫家之於繪畫、鋼琴家之於彈琴,是由一種發自內心的感動才去做的。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現在知道做官好的人多了去了,喜好做官的人也多了去了,但是做官有樂趣的就未必有那麼多了,做官的樂趣都是從做官的衍生品那裏得到的,比如威權、威嚴、紅包……而不是做官本身。
做官本質的樂趣其實就是雷鋒做好事的樂趣,助人為樂,通過為人民服務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體會一種宗教式的快樂。黃霸同誌,我不敢保證他一定是這樣,但疑似和近似於此,這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我們都知道,做官是很容易腐敗的,是很容易迷失自己的宗教情感的。
黃霸“少學律令,喜為吏”,為了得到做官的機會,他花錢,捐物,補了一個小官“左馮翊二百石卒史”,開始了他做官的生涯。他熱愛做官,努力掌握做官的基本知識,深入學習國家的法令,在司法實踐中,他對國家法令的解讀總是朝著有利於人民的方向,或者說他總是想從法令中找到為人民服務的條款。
這樣的條款其實並不難找,因為在製定法令的時候,誰都不會把貪汙腐敗魚肉人民公開寫到法令裏麵,都會把為人民服務寫到裏麵,最差也就是寫得含混一點,可以理解成為人民服務,同時也給集團和個人謀取私利留下後門,但不管怎麼樣,要從法令裏麵找到為人民服務的理由和依據,那是比較容易的,關鍵是能堅持地做下去,能不厭其煩地做下去,能頂住壓力地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