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皇帝建武五年(公元29年)
隗囂問於班彪曰:“往者周亡,戰國並爭,數世然後定。意者縱橫之事將複起於今乎,將承運迭興,在於一人也?”彪曰:“周之廢興,與漢殊異。昔周爵五等,諸侯從政,本根既微,枝葉強大,故其末流有縱橫之事,勢數然也。漢承秦製,改立郡縣,主有專己之威,臣無百年之柄。至於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國嗣三絕,故王氏擅朝,能竊號位,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歎。十餘年間,中外騷擾,遠近俱發,假號雲合,鹹稱劉氏,不謀同辭。方今雄桀帶州域者,皆無六國世業之資,而百姓謳吟思仰,漢必複興,已可知矣。”
劉秀在奪取天下的過程中,有很多敵人,但是,多數是軍事上的敵手,政治上的對手和競爭者隻有一個半。一個更始皇帝劉玄,半個是隗囂。
關於劉玄,我們已經討論過了,他在王莽死後兩年中,是名義上的皇帝,也有大一統的政治目標。至於其他,雖然也喊出了“皇帝到我家”的口號,但要麼是沒有基本的地盤,要麼是沒有統一全國的誌向和心力,基本上進入不了決賽。比如龜縮在四川的公孫述,雖然“成家”皇帝做得儀仗威嚴,那是因為他做過郎官,對朝廷儀仗特別熟悉,但是大巴山擋住了他的雙眼,最後還是坐以待斃。
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當是時,天下英雄也隻有劉秀與囂耳。
隗囂,字季孟,天水成紀(今甘肅泰安)人。隗囂也是出身當地有名望的家族,年輕時就出來做官,後來在長安跟隨國師劉歆求學,劉歆和他父親劉向是當時的大學問家,百科全書式的,隗囂如果肯用功,《詩》《書》都能修滿學分。劉秀和隗囂之間,是知識分子之間的戰爭,除了鬥實力,還鬥心眼。
新莽末,天下亂,隗囂的叔父隗崔等起兵,隗囂曾經製止:“夫兵,凶事也。宗族何辜!” 隗囂性格有些優柔寡斷,小事想得細,大事不能決。性格決定命運,隗囂吃虧就吃在性格上麵。
後來隗囂“勒兵十萬”,率領這支由他的叔父創立的軍隊,占據今天的甘肅、寧夏,成為割據西北的實力派。我前麵說過,隗囂這個人,市場定位一直沒有做好。(見《何如高帝?》)為什麼這麼說呢?隗囂割據甘隴以後,野心大膽子小,想法多行動少,如何給自己定位,猶豫不定,最終取法其下,得乎下下。
隗囂第一次給自己定位,是在謀士方望的建議下,做恢複漢室的功臣,宣布獨立於王莽,然後建立把漢高祖、漢文帝、漢武帝的紅旗打出來,看哪位劉姓子孫能成氣候,就追隨哪位。
等更始進入長安,隗囂一看這回真命天子來了,於是投奔劉玄,效忠更始皇帝,他的叔叔看劉玄不成氣候,想再返回甘隴作壁上觀,竟然遭到隗囂的舉報揭發,從這事看出來當時隗囂對劉玄還是蠻忠誠的。不過在以孝為先的社會環境下,隗囂出賣自己的長輩,居然沒有得到什麼壞名聲,起碼史書沒有任何人對此有一點微詞,這位隗囂後來還居然“頗能得士”,這真的讓銳圓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