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聶雪並不是暈倒,而是不敢麵對,她逼著自己閉上眼睛不去想。結果一閉上眼睛那些五年前的回憶、前一陣子知道的事實、這幾日受到的虐待、暴打,還有今天的那些話,一字一句、一點一滴敲碎了她的心。
腦袋一陣轟響,意識被黑洞淹沒了,她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於是,昏睡過去了。意識全然被奪去之前,她心想,就這樣沉睡去也很好,這樣她就不必再去想那個親手被她動掉的孩子,那些惡狠狠瞪著她的冤魂,那些淬了毒的過往。
昱趕到醫院的時候,看到她用力地閉緊眼睛,用力得眼角和額頭都現出好多條折痕。他踱著步子過去,想要握住她的手,卻發現她握緊拳頭。
他扯不開聶雪的拳頭,隻能頹然地在她邊上坐下,扶著她緊皺的眉頭,她難受地轉動了一下眼珠子,依舊沒有轉醒。
醫生說她是情緒過度激動。昱已經知道她去見的人是峰,既然暈倒前是跟峰呆在一起過,那麼她暈倒必是與峰有關了。
但是他趕去那小診所問峰的時候,他已經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沒有了溫度,沒有了呼吸,他不知道峰的死跟聶雪有沒有關係。他吩咐人把峰火化了,身後事從簡,交給下屬去辦了。
他不希望他的雪兒雙手再染上鮮血,他的雪兒原本是純潔動人的,現在卻因為他屢次化身地獄羅刹。他後悔那時為什麼毀了她原本的美好。
那間別墅裏,初晴的照片,他已經全都收起來了,這麼做代表什麼隻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聶雪一直處於神經繃緊的狀態,沒有醒過來,就那樣眉頭緊皺地沉睡著。
崒一直派人悄悄打探聶雪的消息,那天的事情他是清楚的。他早就知道峰藏身在那兒,接到消息說聶雪去了那邊,他就立馬趕過去了,就是一直沒有現身。聶雪送醫院後,他就看到那個醫生在給峰急救。峰臨死前跟他說的一句話是,“聶雪已經知道昱對她做的那些事情了,你說她會不會活不下去。”說完時,還是有呼吸的,還會大笑著。
崒一想到聶雪有可能輕生,心髒有種失重的感覺,好像一塊浮木,找不到依附。
他趕到醫院,等昱走後,他進去病房。用自己的大掌包著聶雪攢緊的拳頭,“小雪,別執拗了。走出來,在深淵裏逃避著,不是你的風格,醒來。”
對聶雪,崒從來都是溫柔的,他視她如珍寶。或許他遺傳了父母癡情的基因,遇上了愛的人,就會熾熱猛烈,但熱度不會灼傷別人,就那樣靜靜地守護著。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臉上的神情有多麼柔和,那種神情令人動容。
接下來幾天,聶雪都沒有醒過來。昱忙完事情就會過去陪她,但是卻不知道該跟她說點什麼。於是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有時太忙就把文件帶到醫院看。他終於知道自己昏迷那陣子聶雪的心情了,那種無能為力的心情。
而崒總是當隱形護衛,昱前腳一走,他就坐在病床邊上。跟昱不同的是,他有很多話跟聶雪講,有時候講故事,有時候講自己的事情,但沒有提及過自己對聶雪的感情。
今天崒也是照常來到醫院,他走進病床,借著微弱的燈光,細細地端詳著床上躺著的人兒。
他幫聶雪掖了掖被子,在床邊坐了下來。
“小雪,你怎麼這麼懶,還不起來。今天跟你講個故事吧。聽過海豚的故事沒?海豚跟其他魚不一樣,它們跟人一樣聰明,圓嘟嘟的身子很可愛。很多人都坐著輪船去看它們,人們不知道海豚的聽覺比他們靈敏許多,他們不以為然轟轟隆隆的馬達聲其實對海豚造成了莫大的傷害。
海豚想逃避那些吵雜的聲音,但是它們生活的海域總逃避不了,於是它們就遊到了岸邊。它們以為逃到岸邊就能解脫了,殊不知它們離不開海水,一離開,等待它們的便是死亡。
小雪,別再躲在龜殼裏了,那裏不適合你,那裏是一條死胡同,隻是困住你,解脫不了的。。不要逃避好嗎?請你勇敢的走出來,你的未來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看到聶雪皺緊的眉頭稍微鬆開了,握進的拳頭也放鬆了許多。他今日緊鎖的眉眼終於舒展開來,嘴角帶著一絲安慰的笑意,“我知道你聽得到的。小雪,勇敢麵對,醒來,好嗎?”
聶雪艱難地睜開厚重的眼皮,幾番天旋地轉後,終於完全清醒過來。她明明聽到有人跟她說話的,但是病房裏沒有看到其他人。
她把手垂了下來,撫摸到床鋪上有暖心的溫度,伸開手掌,覆在那片溫暖的被褥上,一股暖流淌過她的微微跳動著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