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當他正要朝趙爭爭走去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一張久違的臉,他定了一下神——是他們杭家人啊!好大的膽子,這種時候,還敢到火車站來。他搖了搖頭,正想走開,突然又看到一個少女朝他們走去,且與他們耳語。這一次他不再想走開了,他要看看他們杭家人,在杭得茶不在的情況下還會有什麼動作。想到那些挖他吳坤家族腳底板的宣傳品,吳坤心裏就升上了巨大的仇恨,這些公開拋出的資料,畢竟還是影響了他繼續上升的走勢。一方麵他覺得上升也很無聊,一方麵他卻不能沒有那條上升的拋物線。他的心就在這種對抗中僵持著,卻發現周圍突然萬籟俱寂,鴉雀無聲,然後,月台上升起了另一種完全與剛才徹底相反的感情,巨大的哭聲,衝破鑼鼓和口號,震天動地地響了起來。
少女迎霜腰間係著一根大紅綢帶,看樣子是被那突然響起的哭聲驚住了。她惶恐地往四周看了看,布朗叔和謝愛光已經不見了。現在,這裏是人的海洋,她的嘴巴一下子張成一個O形,她顯然是叫出了聲,但樂曲聲響了,她不得不舞起紅綢,跟著節拍舞蹈。但她發出的卻是另一種聲音,她跳著歡天喜地的舞,流下了眼淚。她身邊有許多人在痛哭流涕,她不可能不觸景生情。從她臉部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也已經在哭了。但她不敢停下她的大紅綢子。哭聲和鑼鼓聲樂曲聲仿佛在打一場殊死的派仗,最後哭聲終於被打下去了,變成了抽泣和呻吟,但歌聲卻越來越鬥誌昂揚,迎霜依舊合著那節拍在揮舞,但她的表情麻木和茫然,現在,她什麼也看不見了,她也什麼都聽不見了……十裏琅越嶺,綠袖長舞,直抵江邊,山巒翠色,盡在其中。左枕危峰,右臨深溪,緣木攀蘿,方可登臨。舊時又稱們壁嶺,自古以險峻難行而著稱,隻有身強力壯的膽大兒郎才能攀越,故琅擋亦稱郎當。
杭漢陪著杭嘉和,守在那五雲山的通道口上。這一條遊人罕至的道路,擋不住進山香客的腳步,每年春秋兩度的履行,曾踏出了一條二人並行的山路。這些年不再燒香,茶園雖盛,山路卻漸漸地被荒草埋沒。得放與愛光到這裏來秘密相會,就是看中了此地的荒僻。他沒有想到,大爺爺和父親也趕到了這裏。
得放回來的消息,杭嘉和竟然是從吳坤那裏得來的。吳坤有內線,因此杭得放一進杭州城就被盯住了。他立刻就去了一趟杭家。杭家客堂間裏沒有人,他想了想,就熟門熟路地朝後院的花木深房走去。
門開著,一個老人坐在門口曬太陽,一個居弱的老人,~個失去了任何力量等待太陽下山的老人。聽到腳步聲,他抬起了頭,但他不說話。吳坤看到他手裏捧著一杯茶,看到了他捧茶的那隻斷了小手指的手。老人的心一驚,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