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1 / 2)

"榮,怎麼了?"她的新婚夫君忽然醒來,見她一人坐在窗前,黑漆漆地也不點燈,心中有些奇怪。她怔了一怔,這才停了手,答一句:"沒什麼。"可是右手仍攥緊了那把木梳,直攥到傷了肌膚,也全然不覺。

他還是不放心,急也披衣起來,摸索著要點燈。"別點燈。"她放脫了木梳,按住他手。他覺出她手心有溫濕的東西,更又覺出她掌心的傷痕,不由握住她手,急道:"榮,究竟出了什麼事?"她忽然覺得再也無法承受,很需要有人依靠,情不自禁地抱緊了他的腰,道:"別再問我。我隻想靜一靜。讓我這樣抱著你,行不行?"

他在黑暗中張了張口,想要安慰她,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來。他隻輕輕地伸手,將自己所摯愛的這個女子攬入懷中。她的頭倚在他的胸前,聽著他緩慢而又有力的心跳,一滴淚,終於悄無聲息的滑落。

她最終,其實還是要離開這個男人的吧?可是在這一刻,她突然明白,自己也將會同樣地舍不得他。

消息傳到的時候,她正在院中喂雞,聽到街頭巷尾到處都有人在議論,說韓國懸賞千金尋問刺殺韓傀的刺客的姓名,可是因為那個刺客自盡之前,用劍劃破了自己的臉皮、挖去了眼珠,所以一直沒有人能認出他來。

她出奇地鎮定,將雞都趕回籠中關好,然後才回到東屋。天色漸漸地暗下來,她挑亮了油燈,在凱的書桌上鋪好了幾枝竹簡,然後開始慢慢地磨墨。

她在這世上最親愛的弟弟,一直到死都還在為她著想,因為不想連累她而毀去了他自己的容貌,選擇了那麼一種痛苦的死法,可是她又怎麼能因為顧惜自己的性命,而讓弟弟的名字埋沒?政是個重然諾守信義的豪傑,而她作為他的姐姐,雖隻是弱質女流,也決不會是貪生怕死之徒。

院門一響,是凱回來了,緊接著是東屋的門開啟的聲音,他大步走了進來,見了這陣勢,不由一怔,笑道:"榮,你是要寫什麼?連飯都忘了做?"

她抬眼看他,很仔細很認真地端詳,既然不得不離開他,就在此時,把他的影像深印在腦海吧。凱被她看得有些局促起來,她這才把位子讓給他:"不是我寫,是你寫。"凱欣然接過筆來坐下,微笑道:"遵命。不知夫人要我寫些什麼?"說著,已在磨好的硯中飽蘸了墨汁。

"休書。"她緩緩地道。他手一抖,"啪"地一聲,一大滴墨汁滴落在潔淨的竹簡上,他卻來不及去管,隻抬頭愕然地望定了她。她卻不動聲色,隻輕輕撤去弄汙了的竹簡,又換上新的,一字兒排開。

他看她的神情不似玩笑,不由慌了神,丟了筆猛地立起,顫聲道:"榮,究竟是為什麼,無緣無故地叫我寫休書?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她略一搖頭,淡淡道:"不是。是我不配作你們奚家的媳婦。"他急道:"哪有這樣的事?能娶到你,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怪你,更不會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