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頭發花白、風度高貴的人自始至終沒有說話,他冷眼看著這一場於事無補的鬧劇,絕望地瞧了一眼達格妮。他壓抑著內心的憤怒,然而一開口說話,嗓門依然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主席先生,假如我們要考慮切實可行的對策,那麼我提議,我們應該商榷一下對火車長度和速度的限製。在所有的措施當中,它所帶來的危害最為嚴重。廢除這項限製雖然不會解決所有的問題,但可以起到極大的緩解作用。在機車嚴重不足和燃油極度短缺的情況下,能掛一百節車皮、三天即可跑完全程的列車隻能掛上六十節車皮,要用四天才能到,這簡直像是在犯罪一樣。我建議去計算一下,我們運輸的過失、不足和拖延毀了多少客戶和地區,然後我們——”

“想都別想,”威澤比先生厲聲打斷了他的話,“別做夢能廢除任何限製,對此我們是不會考慮的,我們對這樣的話題連聽都不會聽。”

“主席先生,”花白頭發的人平靜地問道,“我能接著說下去嗎?”主席把手一攤,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這是不可行的。”他回答。

“我認為我們還是把討論集中到裏約諾特鐵路上來吧。”塔格特大聲說。

長時間的沉默。裹著綠圍巾的人轉向了達格妮。“塔格特小姐,”他一臉悲苦、小心翼翼地問,“你是否認為——這隻是個假想的問題——假如我們能有像裏約諾特鐵路那樣的材料設備,就會解決主幹線的運輸需求?”

“會有幫助。”“裏約諾特鐵路的鐵軌,”麵色蒼白、留著小胡子的人說,“全國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相比,目前根本買不到。這條鐵路的軌道有三百英裏長,這就等於是超過四百英裏的裏爾登合金鐵軌。塔格特小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再也不能把這麼好的鐵軌浪費在沒有什麼運輸業務的支線上了?”

“這要你們來決定。”“我這麼說吧,如果我們急需整修的主幹線能有這樣的鐵軌,是不是有意義?”

“會有幫助。”

“塔格特小姐,”那個說話聲音顫抖的人問道,“你覺得裏約諾特鐵路現在是否還剩下什麼重要的客戶?”

“有尼爾森發動機廠的泰德·尼爾森,別的沒有了。”“你是否認為裏約諾特鐵路的營運費用可以用來緩解係統其他部分的財政緊張狀況?”“會有幫助。”

“那麼,作為業務副總裁……”他停住了。她望著他,等待著。他說,“怎麼樣?”

“你的問題是什麼?”“我想說的是……就是,呃,作為我們的業務副總,難道你得不出任何結論嗎?”

她站了起來,看著桌旁的一張張麵孔。“先生們,”她開口說,“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會如此自欺欺人,認為如果是我把你們想做的決定講出來,承擔責任的人就會是我。也許你們相信,假如我說出了這最後搞砸了的決定,我就成了凶手——因為你們知道這是一出拖了很久的謀殺的最後一擊。我實在想不出你們覺得如此的裝聾作啞最後能得到些什麼,但我不會讓它發生。就像其他那些一樣,這最後的打擊將要由你們去完成。”

她轉身就走。主席忙欠起身,絕望地問:“可是,塔格特小姐——”“請坐,請繼續商議——然後進行我不會表態的投票,我棄權。假如你們希望的話,我可以在一邊看著,但僅僅是以雇員的身份,我不會假裝自己是別的什麼人。”

她再次轉身欲走,但花白頭發的人的聲音讓她止住了腳步:“塔格特小姐,這不算是正式的提問,隻是我個人好奇而已,你能否告訴我你對塔格特公司今後的前景是怎麼看的?”

她理解地看著他,聲音緩和了一些,回答說:“關於未來或者鐵路係統,我已經停止去想了。我的打算是,隻要還有可能,我就會繼續讓火車開下去。我覺得這樣的日子已經不長了。”

她離開了桌子,走到窗前,站在一旁,讓他們沒有她的加入而繼續進行。

她望著這城市。吉姆得到了許可,塔格特大樓的樓頂依然可以用電。從高高的房間望去,城市宛如一片平坦的遺跡,隻有依稀的幾處玻璃窗還亮著燈,高聳在黑漆漆的夜空之中。

她沒有聽身後那些人在說些什麼,不知道他們時斷時續的爭執在她身旁吵了多久——他們推來搡去,竭力縮回來,把某人推出去——爭鬥的不是要如何表明自己的意願,而是要從不情願的受害者那裏擠出一點主張——爭鬥著要讓失敗者而不是勝利者去宣布這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