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塔格特小姐,我並沒有放棄醫學,”亨裏克醫生回答著她的問話,“最近這六年來,我一直在搞研究,我已經發現了一種方法,可以避免腦血管的嚴重破裂,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腦中風。它可以使人類不再受到突然癱瘓的可怕威脅……不,關於這種方法我連一個字都不會向外界透露。”
“你是問法律嗎,塔格特小姐?”納拉岡賽特法官說道,“什麼法律?我從沒放棄過法律——是法律已經不複存在了。不過,我還在堅持我當初選擇的這個扶持正義的職業……不,正義並沒有消亡,它怎麼會消亡呢?人是有可能對它視若無睹,但懲罰他們的正是正義。然而,正義不可能滅亡,因為人們之間是相互關聯的,因為正義會宣布誰有生存的權利……是的,我的職業生涯還在繼續。現在我正在寫一篇關於法律哲學的論文。我要揭示出違背客觀的法律是人性中最陰暗邪惡的,以及人類製造出的最具殺傷力的可怕武器……不,塔格特小姐,我不會將論文在外麵發表。”
“你是問我的生意嗎,塔格特小姐?”麥達斯·穆利根說,“我所做的就是輸血——而且至今還在做。我的工作就是為可以生長的植物提供養料。但你可以問問亨裏克大夫,如果一個人的身體已經不願意再去工作,成了一個好逸惡勞的廢物,給它輸再多的血是否還管用。我這個血庫裏儲存的是黃金。金子是一種可以產生奇跡的燃料,但任何燃料都離不開發動機……不,我沒有放棄,我隻是再也不想經營那種屠宰場,去榨幹健康的鮮血,然後輸給那些沒有心肝的行屍走肉。”
“放棄?”休·阿克斯頓說道,“好好想一想你說話的根據,塔格特小姐。不是我們放棄,而是這個世界放棄了……哲學家去路邊開餐館怎麼了,像我現在這樣開煙廠又如何?所有工作都是一種哲學上的行為。一旦人們將勤奮的工作——也就是哲學的根源——當成了他們道德價值的標準,就會重新找到並實現他們與生俱來的對完美的追求……工作的根源是什麼?是人的思想,塔格特小姐,是人的理性思想。我正在就這個題目寫一本書,用我從自己的學生那裏受到的啟發,去定義一種合乎道德的人生觀……不錯,它會挽救這個世界……不,它是不會在外麵出版的。”
“為什麼?”她喊了起來,“為什麼?你們這都是在幹什麼啊?”“我們是在罷工。”約翰·高爾特說。他們齊刷刷地衝他轉過身去,仿佛早就盼著聽到他的聲音,盼著他說出這句話。她朝著台燈燈光對麵的他望了過去,在這突然肅靜下來的房間裏,她聽得到自己內心的跳動。他大大咧咧地跨坐在一隻椅子的扶手上,身子稍稍前傾,手臂搭在膝蓋上麵,手指鬆弛地下垂著——他臉上那微微的笑意讓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格外的擲地有聲:
“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人類曆史上隻有一種人從未罷過工。其他每一行業和階級都曾出於需要罷過工,借此向世界提出要求,彰顯其不可缺少的必要性——除了將這個世界扛在肩上,使其生存下去,而得到的唯一報酬是痛苦和折磨、但從未拋棄人類的那些人。不過,也該輪到他們了。讓這個世界認識到他們是些什麼人、他們的作用,以及他們一旦拒絕工作會有什麼後果吧。這就是思想者的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