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二姐一樣,沁瑩與段慕然的婚事辦得樸素簡單。全家人熱烈的心情,足以融化冬天的冰冷。
沁瑩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們早已是夫妻,還成什麼親啊?”直到被姐姐們蒙上紅蓋頭,推到夫君麵前與他拜天地,她還在囉嗦地念叨。
小胖和青兒在大人們中間鑽來跑去,又是忙活又是開心,對爹娘的婚禮好奇而興奮。
沁瑩一身簡潔的紅色衣裙,襯得身姿修長柔美。段慕然欣悅地凝望,隻覺得娘子怎樣妝扮都美麗。真是福氣,今後還有好多歲月能欣賞她的美。
這時,嘉錫在屋外教小胖點爆竹,“乒乒乓乓”地喧響好不熱鬧。大家歡喜地聚到門口,觀賞五顏六色的煙火,不住讚歎喝彩。
被蓋頭遮住的沁瑩,看不見五彩斑斕的焰火,眼前隻有紅紅的一片。突然間,她仿佛看見兀真在燃放煙花,天空中海東青追逐著燕子……
她不禁輕顫,段慕然挽上她胳膊,兩人一句話沒有說,隻是緊握彼此的手。他們將融入到彼此之中,她的快樂就是他的快樂、他的憂愁她也要擔負。其實很早以前,他們就已這樣心靈相契。
歡笑聲中,沁瑩被全家人簇擁進洞房,聽姐姐們堵在門口捉弄慕然,孩子們在洞房上躥下跳鬧得歡騰,在紅蓋頭下漾著笑容。一直對遲來的婚事難為情,既然讓大家如此快樂,她還有什麼不好意思呢?
“姐姐們別欺負段木頭了,讓他進來吧。”慕然說了半天好話也進不了洞房,她擔心他凍到,他向來很怕冷的。
“看來等不及洞房花燭了,還記得當初你怎麼鬧我洞房麼?”潤薇回敬完,衝大家使眼色一齊出去。
霎時一切都安靜下來,隻剩下他們兩人。沁瑩靜靜等夫君揭開蓋頭,心情有點緊張,每天都在現實或夢中與他親近,為何還會忐忑?他似乎也屏住了呼吸,遲遲沒有動靜。
就在她心神不定時,眼前一亮,蓋頭忽然被掀開來。她望見青兒被他抱在懷裏,小手攥著紅蓋頭玩弄,小胖捂嘴偷樂,笑得和爹爹一樣明澈,原來孩子們沒有離開。
她有些害羞,轉而想到,幸福的時刻就要全家人一道分享。“來吧!”段慕然臉上笑開了花,大大張開胳膊,貪婪地想把妻子兒女全摟住。
“小家夥們別鬧啦。”清芬在外邊召喚外甥們出來,為他們留出長夜廝守的空間。“不必了!”他們齊聲謝絕姐姐的好意,想與孩子們共度新婚之夜。
一家四口緊挨著躺在紅色床褥上,久久難以入眠。娘攬著兒子、爹爹抱著女兒,每個人都笑容滿溢。
“娘好擠呀!”小胖扭著身體。“這樣我們才能感到大家的心都是暖的。”段慕然溫和地解釋,向妻子靠得更緊。“暖啊!”青兒學爹爹說話,頑皮地擰來擰去。
她感慨萬千,但願可以與夫君夜夜同床共寢,再不會被惡夢纏繞。
當孩子們睡入甜夢,沁瑩與慕然轉過臉無言相望。他們同時回憶起所有人:璿珠、大哥和宣雲、山茶、趙十八、史涵夫婦以及許多許多……一個個走近他們人生中,又遠離了他們。他們幸運地活下來,就要把這些人永遠銘記。
“慕然,我……還有一個沒有生下來的孩子……”她驀地悲傷湧起,念起失去的孩子,這是她第一次向他傾吐過往痛苦。無關孩子的父親,而是身為母親的失落與內疚。
他沒再徒勞無益安慰,輕拂起她耳邊碎發:“我會記住我們的孩子,他不會孤單。”他決不讓她一個人承受,她抓著他的手抹去淚,點了下頭。
這時,遠處傳來兵馬行進的撞擊聲。她眉心皺了下,戰火再度卷來,金軍撲向關隴意指蜀地,大宋忙不迭調遣京城守兵前去支援。
“爹,怎麼啦?”小胖揉著眼睛驚醒。“不怕。”他以一家之主的口吻告訴兒女:“大宋好男兒要去保衛國家。”
他低囑她看好孩子們,起身出去。嘉錫亦嚴肅地立在屋外,幹癟的袖口被寒風鼓起。“沒什麼。”嘉錫擺手示意他回屋。
“蜀地之南便是大理。”段慕然憂心忡忡,金國能否信守承諾?他絕無法袖手旁觀。盡管回不到大理,但他恐怕仍將離開她,投身到保衛大理的責任中。沒有補償娘子半分,反而要繼續虧欠她……
“慕然,你去守衛大理吧,大理人需要段太子。”當他很久之後回房,她出聲輕勸他,夫君的心情她全了然。
他歉然而笑:“這怎麼行?豈不成了我騙你嫁我?”
“嫁給你我就安心啦。”她投入他懷中,知足地說:“家人和孩子們我照顧得來,不必牽掛。”她不願破壞他的理想,哪怕又要分別。
他深吸她的溫柔味道,娘子與他誌同道合,叫他感動而憐傷。有家的感覺真美好,他再不會有飄蕩山水間的落寞感,愈發貪心地不舍別離。然而,他不能為了自己小家,拋下大理百姓的家。
他們婚後沒過幾天,潤薇生下一個女兒。沈家越來越繁茂,播灑著越來越多的希望,每個人都由衷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