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前線戰事吃緊,蜀將吳玠吳璘弟兄與金軍艱苦爭奪每一寸土地,段慕然與嘉錫做好奔赴戰場的準備,閻衡則是唯一的男人照應家裏。
沁瑩儼然主婦模樣,默默為他們備上征衣與武器。她解下拴在小胖身上的白玉佩,為夫君緊緊係在腰間。
“爹,我和娘、小妹都把平安許在玉佩上。”小胖虔誠地為他祝福,青兒還不會說那麼多話,隨哥哥認真點頭。
“以前我隻想上戰場報仇雪恨,否則就是對不起金國受難的宋人。”她笑了笑,故作輕鬆說:“現在,我隻好做上戰場的男人——背後的女人。”
“放心。”他也不願露出離別愁緒,稍稍賣弄得意:“我回來時會年輕十歲!”
她望著他不曾改變過的純真笑臉,眼中噙淚:“說好啦,別讓我等太久!”
他與嘉錫揮別親人們,慷慨激昂地投入到戰爭中。嘉錫到嶽飛身邊效力,而他前往關隴與蜀地,協助宋軍抵抗金軍。
段慕然不敢忘記自己是死去的人,也時時警醒與金國的約定,從不以大理太子的身份現身。所有行動都隻能隱姓埋名暗中進行,甚至不能讓娘子知道行蹤。
他扮作女真士兵,潛入金軍大營盜得情報,悄送到宋軍主將案上;也曾在戰場上宋軍受挫時,振臂高呼衝向敵陣,激揚宋軍士氣反敗為勝;他更是無時無刻不惦念大理,以己之力潛移默化扭轉宋金間的實力對比,化去金國直接麵對大理的威脅。
他來入影去如風,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也無人知曉他的身份。
雖然,他離那片風花雪月之地還很遙遠,可他的心絲毫沒有遠離。他厭惡戰爭,卻為了娘子和大理不得不殘忍殺人。世上貪欲與暴虐太多,他很難用佛家普度眾生去感化所有人。
倥傯數月,他幾次負傷死裏逃生。小鴿子斑斑花花陪他出生入死,初上戰場的它們,全力以赴保護他。
每到艱險時,他都情不自禁摸向腰間的白玉佩。娘子與孩子們遙遙守護著他,他渾身充滿力量,一定活下去回到她們身邊。他思念家的溫馨、想念她的氣息、掛念全家人平安,仿佛能看到她長夜望眼欲穿地守望。
“慶瑩,隻要仗打贏了,我馬上就回家!”他對著月亮訴說,相信月下佇立的她,也能聽到他的心聲。
連綿的搏殺交戰之後,金軍屢戰屢敗終於撤退,宋軍在他的幫助下,又一次頑強地守住西部疆土,大理也得以保住安全。他一刻不停奔向家中,迫不及待要與娘子和親人們團聚……
他飛快地跑過西湖長堤,忽地停下腳步,恰看到娘子攜孩子們走出家門,不由得凝神相望。
青兒梳著兩隻衝天小辮,驕傲得一蹦一跳。她頸上躍動著奪目的碧玉藥匣,那是娘子心中地隱秘,他永遠不會觸碰。小胖又高了些,眉眼透著勃勃英氣。
她仍像他離家前那樣清瘦,平和的微笑中略顯愁緒,看著孩子們玩耍,不時怔忡地向四周張望,似乎在期盼他出現。
“青兒,娘給你講‘雪夜遇妖怪’的故事吧。”她想叫住調皮的女兒。小胖笑著插了句嘴:“娘,這故事我聽得太多了,我來給小妹講吧。”
她尷尬地抿了下唇,想笑又不好笑出來。“你講得不好聽,我就要聽娘講!”青兒瞪哥哥,刻薄地撇嘴巴。
段慕然已忍俊不禁,不忍心讓妻兒多等一刻。“我來講好不好?從前有個叫沈熙的男孩子,蹴鞠踢得很棒!”他眉飛色舞來到他們麵前。
“慕然!”“爹!”她和孩子們同時大叫出來,歡欣雀躍朝他撲過來。
她比孩子們跑得快,先一步衝進他懷中。當然最後誰也搶不過青兒,小丫頭高高在上摟著爹爹脖子,笑得最得意。
他眼望娘子,她笑中帶淚,目不轉睛盯著他:“段木頭,你總算沒讓我心疼。”夫君終於回來了!除去黑瘦的麵孔、淩亂的胡茬,他什麼也沒有變。
“爹,我想學好武功和兵書,那比蹴鞠有用!”小胖向他表達誌存高遠的信念。他揶揄地瞥了眼娘子,她挑起眉,撅嘴不滿:“就知道跟爹爹親!”
“嗬嗬,誰叫你總對他們凶?”他黑眸一眨,馬上開始戲謔。
娘喜歡訓斥,爹爹偏喜歡哄他們。“臭木頭,壞事都讓我做。”她抱怨不已,一拳砸向他肩膀。他捉住她拳頭,放在心口不肯拿下來。
他們一家吵吵鬧鬧回到家中,點燃了沈家上下的歡樂。嘉錫此前也從嶽飛軍中返回休養,沈家團團圓圓,一個人也不少,這就是亂世之中最大的幸福。
全家人湊到一起暢聊到深夜,交談著前線戰事的艱險、與後方生活的辛苦。
在他們離開的時候,秦檜重新得到趙構信賴,官複原職。沈家境遇很是困窘,處處受到官府或明或暗的刁難。沁瑩的遭遇令人心酸,和孩子們遭受外人歧視。可她淡然處之,決不屈從於強壓,比從前還要堅強。
“我有夫君這麼愛我,還怕什麼別人責難呢?”她不以為意地略過困難,笑得淡然:“孩子們都以姨父和爹爹為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