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既然這三個人不知道何為真正的信仰,當然,他們也絲毫不會拘泥於法國大革命後提出的自由、平等、博愛的理念。不受理念的束縛,自然而然地正視現實,這樣的態度會容易得多。存在理念差異的體製中,即使這樣的體製有好的一麵,但是因所持理念存在差異,那麼就很容易偏執於理念正誤,而失去了對現實的正確認識。

盡管如此,哈利卡納索斯的狄俄尼索斯對伯裏克利和奧古斯都一視同仁,予以讚美。他給出了一個很好的例子:英明的領導人治理時期的國家是怎樣經營出幸福的。

現在,如果有學生對這二人作同等的評論,想必曆史教師會毫不猶豫地給出低分。因為伯裏克利是雅典民主政體的旗手,奧古斯都卻是帝製羅馬的創始人。對革新和保守同等看待,這是不能容忍的。

但是,暫時把“自由”與“平等”這樣無疑是高尚的理念擱置一邊去思考,又會怎樣呢?雅典民主政體之所以有效是因為伯裏克利領導有方,羅馬所建立的“羅馬帝國統治下的和平”也有賴於奧古斯都的力量。隻要有利於民眾的幸福,那就是善政,沒有所謂的民主政體和帝製政體之分。我想古人大概就是這樣認為的吧。

古代的伯裏克利被評價為傑出的領袖,被視為民主主義的先驅,是法國大革命之後的事情。

就我本人而言,雖然生於法國大革命之後的現在,卻總有一個疑問揮之不去,那就是為什麼我們越是高唱自由、平等、博愛,現實就越是遠離自由、平等、博愛?曆史顯示了這樣一個事實:高唱並熱衷追求這一理念的民族沒有能夠實現它;而選擇了相反生活方式的民族盡管並不徹底,卻實現了這一理念。

我甚至認為,20世紀末的紛亂之象是不是源自法國大革命理念的自我毒害狀態。

第四,對於2000年前的三個希臘人的想法,我深有同感,原因在於識別問題能力的迫切感。

這三個人立場各不相同,但是他們提出了同樣的一個問題。為什麼擁有如此高度文明的希臘會衰退,羅馬卻得以持續發展?由於他們都屬於衰落的希臘民族,所以,這個問題自然有了非常迫切的意義。這就好像對於不久前還在不斷飛躍發展的日本,歐美人提出了為什麼日本會這樣的疑問一樣。在羅馬人李維的著作中,缺少了這種迫切性的態度。其原因,我想,隻要想一下日本人寫的《日本人論》就可以了解。

如果有人問我是否有與三個希臘人相同的迫切感,我的回答是否定的。但是,在關注到為什麼隻有羅馬能成就大業這一問題時,我與他們想法一致。我常常想,在漫長的1000多年裏,單憑軍事力量,不可能控製住如此眾多的民族。為了解決這一疑問,最早給予我啟迪的不是現代曆史學,而恰恰是生活在2000年前的這三個希臘人。

關於羅馬興盛的要因,三位希臘人分別是這樣認為的:

哈利卡納索斯的狄俄尼索斯認為是宗教影響了羅馬人的見解。羅馬的宗教與其說是用來約束人類的,不如說是用來保佑人類的。這一宗教沒有狂熱崇拜的傾向,所以,更容易與其他民族建立起相互包容的關係,而不是對立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