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格拉古兄弟時代(前133—前120)(14)(1 / 2)

護民官是平民階級的代表,如果其勢力過於強大,有識之士就會產生元老院主導的羅馬式共和政體會被摧毀的恐懼。每當貴族與平民的抗爭白熱化之際,羅馬人極度擔心會出現兩個政府,這種對於國家分裂的恐懼,達到近乎神經質的地步。為此,盡力將開放給平民的職務——護民官的獲選者拉進元老院內,就是希望他不要與元老院對抗。從這個角度考慮問題的人們,即使讚成格拉古兄弟的改革內容,也不讚成兄弟二人推進改革的方式。如果由執政官或監察官提出改革,再怎麼著也是寡頭政治下的共和政體“體製內”的改革。

帝政時代對格拉古兄弟評價提高,是因為共和政體下人們對體製崩潰的那種擔心,與帝政時代的人們無關,而格拉古兄弟為官清廉無私,自然值得讚賞。

由此我又想到的問題是,格拉古兄弟不是作為執政官或監察官,而是以護民官的身份進行的改革,豈不是完全沒有意義了麼?

我認為還是有意義的。公元前2世紀後半葉的羅馬必須進行根本性的改革,這一點就連體製內的人士也明白。但是,對改革的嚐試,在當時元老院的體製框架內是不可能成功的。這樣說是因為,僵化的元老院欠缺對現狀靈活處置的治理能力。共和製羅馬的興盛,非一人英雄之力,乃國家體製之功。在國家治理模式上,形成了不斷試錯不斷完善的良性機製。這在研究者中是有定論的。既然國家興盛不靠個人而是靠體製,國家陷入“迷茫”狀態,也不是哪個人能力衰竭,顯然是國家賴以運行的體製出了問題。由於年齡過於年輕的局限,格拉古兄弟自身也許並沒有清醒地意識到,他們在護民官職位上發動的改革,是當時的時代條件下唯一超出元老院範圍、站在社會的立場上進行的改革。他們留給後人的,是對元老院主導的共和政體的深深質疑。

提比利烏斯·格拉古擔任護民官職位隻有7個月,蓋烏斯·格拉古也不過2年,盡管在位時間短暫,盡管在位期間兩兄弟實行的改革措施大都無疾而終,但對於行將結束一路高歌猛進的繁華時代、走向新的曆史時期的羅馬來說,格拉古兄弟起到了有轉折意味的路標和裏程碑的作用。

這就是格拉古兄弟在羅馬曆史上的存在理由。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兩兄弟去世後,羅馬人的路途盡管曲折反複,但最終還是沿著兩兄弟所立路標指示的道路行進。

不能理解格拉古兄弟改革真正意義的羅馬人民,對兩兄弟卻抱有一種痛惜與哀憐之情,就在蓋烏斯死去的地方,人們自發地建造了格拉古兄弟的塑像和頌揚他們生平事跡的石碑。每到祭祀的季節,人們就像祭奠自己親人的墓碑一樣,來到這裏向格拉古兄弟的塑像和石碑敬奉時鮮供品。

由於提比利烏斯的兒子未成年即已夭折,蓋烏斯無子,格拉古家的血脈到他們這輩就斷絕了。畢竟是偉大的西庇阿·阿非利加努斯(大西庇阿)的女兒,元老院沒有能夠沒收格拉古兄弟母親科爾涅利婭的資產,科爾涅利婭在那不勒斯灣西邊的米賽建造了一棟別墅,在這裏過著引退的生活。說是“引退”,實際上這樣一個人物不可能真正從公眾生活中遁出。科爾涅利婭並不孤寂,她那麵海的別墅訪客不絕。東方和非洲的王侯們訪問羅馬時,總會拜訪她以表示敬意;文人學者們不分國籍,在她這裏都會受到歡迎。科爾涅利婭的餐桌,和她撫育兩個兒子時沒有任何變化,仍是知識的沙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