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撒在用外交手段進行交涉時,軍事行動上也絲毫沒有遲緩。訓練有素的第八、第十二、第十三軍團、“雲雀軍團”及收編的龐培派降兵,此刻直逼布林迪西的愷撒軍實力已達到了6個軍團,即60個大隊之眾。反觀龐培軍,從開戰起足足有9個大隊投降了愷撒,現在軍中所剩兵力僅僅隻有50個大隊。在龐培派裏,無論是誰,腦海中隻剩下一件事,那就是逃離意大利。
3月4日,到達布林迪西僅僅一周,龐培和元老院派已經從逃離首都走到了逃離祖國這一步。但彼時搜集的船隻數量,並不足以運送3萬將士渡海。龐培顯然已經沒有時間去等待搜集足夠的船隻,於是隻有分兩次將兵力運送出國。兩位執政官率領30個大隊橫穿亞得裏亞海的第一梯隊,而龐培則率領剩下的20個大隊留在布林迪西。龐培等待第一梯隊的船到達希臘西海岸後,再折返回來接他們。
等待中的龐培給愷撒寫了一封回信,信中明確地拒絕了愷撒提出的雙方會談的建議。龐培的理由是:“如果我這麼做,對那些追隨我到今天的人而言是一種背叛。因此絕無可能!”
在龐培的第一梯隊渡海5天後,也就是3月9日,愷撒也趕到了布林迪西。愷撒再次派了使節,向近港口駐紮的龐培發出首腦會談的邀請,再次被拒絕。但這次龐培拒絕的理由是:“沒有和兩位執政官商量,因此無法決定。”
或許龐培是在擔心,如果兩人商談,結果會不會像曾經的“盧卡會談”那樣,最終順應愷撒的意誌行事?又或許龐培是在擔心,愷撒要求的首腦會談方式,會打破羅馬現行的、一直由元老院主導的少數人指導製?又或許龐培是在反省,正如西塞羅、小加圖等共和政論者說的那樣,10年前的“三頭政治”也好,6年前的“盧卡會談”也好,都隻是一時的政策決策,無法永遠解決問題?不管龐培內心作何考慮,事實總是:愷撒反複地發出邀請,而龐培不斷地在拒絕。
雖然愷撒一直在使用外交手段和龐培交涉,但事實上,他在到達布林迪西的第一天就下令構築營地。之後,他又下令修建封鎖港口的工事。不過由於船隻幾乎都被龐培征用了,愷撒所謂的港口封鎖實際上也隻能是阻止出港,而管不了海上。在有船的情況下,愷撒軍隻需在海港出入口沉上幾艘船,就可以達到封港的目的。但現在,隻能在港邊埋一些石頭、木頭、柵欄之類的,還常受到龐培軍隊的阻撓。就在愷撒的封港行動進行時,運送第一梯隊的船回港了。此時,龐培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出港。
3月17日,龐培剩下的20個大隊在日落之後全部登上了出港船,當天半夜,所有的船隻一起出港。愷撒軍構築的封鎖工事雖然努力阻擋,但也無法阻止大型船隻。手中無船的愷撒,無法出海追擊。迅速結束內戰的願望,像夢一樣在天亮後破滅了。
望著船尾漸行漸遠的燈火,愷撒意識到,和30年前蘇拉與馬裏烏斯在意大利半島內的戰爭不同,這將會是場曠日持久、波及深廣的內戰。龐培已經遠走,再留下來也沒什麼意義,兩天後,愷撒離開布林迪西,沿著阿皮亞大道朝羅馬疾馳。愷撒和龐培,這兩位當代頭號將領的正麵對決就此拉開了帷幕。
大戰略
霸權統治下的羅馬世界可謂疆域宏闊:東起幼發拉底河,西至直布羅陀海峽,北沿萊茵河直抵北海,南到撒哈拉沙漠。從稱謂上就能看得出來,在這一版圖中對羅馬人最為重要的就是地中海。他們將地中海視做內海,稱之為“我們的海”。無論是由布林迪西逃走的龐培,還是阻止未遂的愷撒,都以這樣的地理認知作為其雄偉戰略的依據。在地理認知之外,他們還有一個確立龐大戰略不可或缺的因素,那就是“藩屬”——或者用更貼近當時羅馬人的詞語,叫做“clientes”。
在翻譯過程中,源於拉丁語的現代詞是最讓我頭疼的。現代英語的意思和古代同源拉丁語,即使形式上一樣,意思卻可能大相徑庭,上文提到的“clientes”和“consul”這兩個詞就是典型的例子。“consul”在現代英語中指“領事”,而它的拉丁語同源詞,放在古羅馬則是指“執政官”。“clientes”在現代英語裏有“client”(客人)、廣告代理的讚助商、律師的委托人等意思,而在古羅馬則有別的含義。不同於“執政官”在曆史上已經有明確的統一譯法,“clientes”這個詞更加複雜,我不能按照字典的意思,把它簡單地直譯成“被保護者”,把“patronus”直譯成“保護者”。因為根據古羅馬的曆史,這二者不是簡單的保護與被保護關係,而是從羅馬建國到本書記述階段以來的700多年間,代表人際關係和外交關係的重要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