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頭腦多麼清醒的家夥!西塞羅也接受了阿提庫斯的想法,認為他留在羅馬對自己更有利,在信中西塞羅這麼寫道:“你的意見是正確的。你的建議通常都是對的。所以,不要對我的情緒有所顧慮,請暢所欲言。”從這封信中也看得出,西塞羅其實也是一個非常好的人。
可是,每當想起像西塞羅、阿提庫斯這樣高素質的人都無法理解愷撒時,我真的都很無語。人為什麼會變得憤怒、試圖報複,那是因為人總是把對手想得和自己一樣。愷撒一輩子都沒有過這樣的情緒,不是因為他的倫理道德觀與眾不同,而是因為他把自己定位成與眾不同。他擁有超然的優越感。一個絕對優秀的人怎麼會自降身價,和普通人一樣被憤怒和報複的念頭驅使呢?愷撒和蘇拉相似之處很多,但在這一點上,兩人是截然相反的。因此,後世的曆史學家們稱愷撒的這種觀念是“真正的貴族精神”。博學多識但又缺乏“真正貴族精神”的西塞羅和阿提庫斯揣摩,自然是無法揣摩到愷撒心中境界的。
接下來要敘述的一段小插曲引自普魯塔克的著作。不知道是因為羞於啟齒,還是因為馬上就能與好友麵談,西塞羅在信中特地隱去了這件事。但這件事的發生像風一樣吹散了西塞羅的不安以及阿提庫斯的深謀遠慮。事情是這樣的:
在布林迪西等待愷撒回國的西塞羅,一聽到愷撒上岸的消息,就急切地前往與之會麵。走在路上的西塞羅,心中尚懷著一線希望,期盼著愷撒也許能寬恕自己。但同時西塞羅又覺得,在這麼多人麵前請求眼前的大贏家愷撒放過自己,顯得太沒有格調了。他的內心委實糾結無比。
其實,西塞羅真的沒必要腹誹愷撒之人格,也沒必要輕率地揣測愷撒的立場。因為當愷撒在夾道歡迎的人群中,看到情緒與周圍格格不入的西塞羅時,他特地下馬朝他迎麵走去。他不僅當街擁抱了西塞羅,還與西塞羅親熱交談著走完了數百米的歡迎夾道。
這真是個反映出人類氣度差別的絕妙故事。在這之後,西塞羅立刻修書一封,從布林迪西發給在韋諾薩的妻子。信中他告知了回家的時間,以及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入浴,並囑咐妻子充分準備,以便讓他回家後就能過上順意舒心的好日子。
西塞羅的不安煙消雲散了,而愷撒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政治家安東尼
對將領而言,戰敗後處理士兵很難,戰勝後安置士兵也並非易事。因為給予士兵休養時間是必要的,而這個休養的時間又不能太長。為了避免士兵們在冬天以及休戰期過於閑散,愷撒製訂了一項政策,命令士兵們負責修築貫通“羅馬世界”的主要道路。
法薩盧斯會戰獲勝後,愷撒決定親自率兵追擊龐培,不過他並沒有帶上在都拉斯和法薩盧斯作戰的主力精銳,而是命令他們回到意大利休整。愷撒把安置精銳的任務交給了留在國內的安東尼。自愷撒於元前47年出任獨裁官後,曾經的騎兵團團長安東尼成了羅馬世界的第二號人物,代替愷撒執掌國內政務。那一年安東尼雖隻有34歲,但擁有多次跟隨愷撒征戰的豐富閱曆,從資曆上看並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安東尼行使“代理”職權的這一年,正好是“老大”愷撒缺席的一年。並且治理國家和治理軍團可不一樣,當團長時隻要服從愷撒的命令就行了,而現在的安東尼卻麵臨著截然不同的情況。
一、因為古羅馬獨裁官的權力不僅限於軍事,還延伸到政治等國家管理的各方麵。與此相對,作為“代理”統治者也需要具備相應的能力。
二、安東尼要處理的不僅是戰爭事務,和平時期的國家管理也是他的職責。三、愷撒曾嚴禁對龐培派進行處罰,不得流放,不得沒收他們的財產。因而要求安東尼必須既溫和地應付反對派的挑釁,同時又維護國內穩定,這給安東尼出了個大難題。四、愷撒交給安東尼另一項重要任務是,防止愷撒派獲勝後飛揚跋扈。那些支持愷撒的年輕人——用西塞羅的話說就是“羅馬的青年激進派”——或許在勝利後認為屬於自己的時代來到了,從而對反對派肆意妄為。因為擁躉們反客為主,比倡導者本身更為激進的情況是很常見的。身為“激進派”一員的安東尼,接到的任務就是控製好他的這些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