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後期的前20天裏,布魯圖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他將老戰友卡西烏斯遺體焚化後,便一步也沒有離開卡西烏斯營帳。屋大維借此機會重整大軍,安東尼也進一步擴大了兵力。
筆者推測,或許布魯圖在迎擊屋大維和安東尼之前,已經喪失了戰鬥欲望,甚至已經喪失了生存意誌。因為那段時間噩耗充斥著他的腦海。
首先是托雷波尼烏斯被處決,接著是德奇姆斯·布魯圖。屋大維和安東尼結布魯圖發行的《刺殺愷撒》紀念銀幣(前43-前42年左右)成同盟後,絕望的妻子波西婭吞火炭而亡。直至西塞羅被處決,宣告布魯圖徹底成為了孤家寡人,再也得不到支援。此時最後一位朋友卡西烏斯也自殺身亡。
莎士比亞在《愷撒大帝》中描述布魯圖此刻眼前出現了愷撒魂靈。或許他真正看見的不是愷撒,而是他自己心中的苦悶吧。因為在莎翁筆下另一部戲劇《哈姆雷特》中,當已故國王魂靈顯現時,除王子外,其餘近衛也看得一清二楚。而此刻隻有布魯圖一人看見了愷撒魂靈,不得不說是他內心作祟。此外,以愷撒生前寬容的性格,即便死後也不可能化身怨氣的鬼魂出現。不論被惡靈纏身是真是假,布魯圖在生命最後幾個月裏,顯然早已自暴自棄。
腓立比戰役後期,屋大維和安東尼的聯合軍隊獲得最終勝利,布魯圖則拒絕部下逃命的建議選擇了自殺,終年43歲。
兩位敵將(屋大維和安東尼)按照羅馬傳統火葬了布魯圖,並將骨灰送至其母塞維利婭處。順帶介紹一下,塞維利婭並沒卷進“後三頭”掀起的整肅運動,而是在愷撒贈與的那不勒色近郊別墅中安度了晚年。屋大維和安東尼對愷撒一生摯愛還是非常尊重的,即便那人是他們頭號政敵的母親。最後布魯圖葬於何處,至今再無人知曉。
這裏想介紹布魯圖寫給西塞羅的一封親筆信,因為這是目前在布魯圖遺物中,最能展示他真性情的物件。
相較於愷撒動輒兩三行,最長也不過半頁的寫信習慣,布魯圖倒非常善於寫長信。即將介紹的這封信就長達6頁。不過信中布魯圖多次重複同一內容,若照信全譯雖有助於理解他的性格,但無論譯者還是讀者大概都會不勝其煩。因此信中雷同內容筆者在此均用“……”代替。
該信寫成於公元前43年5月,彼時正值西塞羅自以為能操控屋大維,因此要求屋大維饒恕布魯圖並允許其回國。正在希臘的馬其頓加強軍備的布魯圖,得知消息後立刻寫信給羅馬的西塞羅表示抗議。
致西塞羅:
從阿提庫斯送來的手抄信副本中,我也得知了您寫給屋大維的建議。對於您的幫助和關心,我不勝感激。本國來的信中都充滿了身處國內的您每時每刻對我的關心、擔憂,我也知道您為我所做的一切。
然而您給屋大維的建議,卻讓我無比為難。我明白,您為了換得我的安全不惜向那個年輕人卑躬屈膝,但我能做到不顧共和國之名向他表示感激嗎?我也明白,您將我的安全托付給了他,但我認為若如此苟延殘喘,毋寧死。難道我們刺殺愷撒不是為了推翻君主製度,而是為了讓另一個人登上君王寶座嗎?
您對他說話的言辭,極像臣子對君王的語氣。同為爭取自由的人,為什麼要為了達成某些願望而這樣低聲下氣?為守護自由而手染鮮血的我們,生命卻掌握在另一個人手裏。這真是莫大的諷刺。……倘若那個年輕人無維護的意願,那我們就已失去存活的權利了嗎?我向往活著,但若如此活著,倒真是生不如死。我們曾對著朱庇特神宣誓,我們曾將世界人民從羅馬的暴政下解放出來,因此我也堅信我們應當受到羅馬人民的感激,而大可不必為了活命卑躬屈膝。……西塞羅,據悉您如今是屋大維最信賴的顧問,而您最關心的則是我的人身安全。那麼我是否也該將自身安全寄望於那個“孩子”的溫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