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羅馬的共和政體別名“貴族政治”,是曆史上被稱為“寡頭政治”的由少數人領導的政體,而並非是我們現代人所理解的民主政治。元老院成員大多來自地位顯赫、出身不凡的羅馬上層社會,500年來以他們為代表的元老院掌握了羅馬國家的大權。最早一個挑戰元老院、欲推翻現有體製的是愷撒,他的接班人奧古斯都不僅繼承了他的遺誌並且予以實現。
提比略的親生父親,年輕時曾經作為愷撒手下的士官,參加過最後幾年的高盧戰役。愷撒強行渡過盧比孔河之後,他離開了愷撒,轉投龐培麾下。愷撒渡過盧比孔河的行為,等於向全天下人宣布了他打倒元老院的決心,提比略的父親離開愷撒、效忠於龐培,可見他心屬元老院。在愷撒打敗了龐培之後,提比略的父親依然不離不棄地跟隨著龐培之子,所以他是一個堅決的“元老院體製”的支持者。不過,他並沒有參與布魯圖和卡西烏斯主謀的暗殺愷撒的行動。
作為反愷撒派的一分子,他的名字上了屋大維和安東尼的肅清反對派黑名單,經曆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流放生活。提比略出生時,他的父親還是奧古斯都的敵人之一。不久,《米塞諾協定》訂立,父親終於回到了羅馬,可是,母親莉薇婭又成為了奧古斯都的妻子。雖然提比略和弟弟杜路蘇斯自幼在奧古斯都家中長大,然而,對於念念不忘“元老院體製”的貴族們來說,提比略始終是高貴的克勞狄烏斯家族的一員。這些人的想法也不無道理,就連奧古斯都也都無法忘記提比略的出身。無論是品行、舉止,還是流利的希臘語,提比略的身上具備了所有的貴族特質,這也使得他永遠無法融合到奧古斯都、阿格裏帕這些人的平民世界裏。
不過,提比略本人並非是頑固的階級論者。他一生中唯一愛過的女人、前妻維普薩尼婭是平民出身的阿格裏帕的女兒,即使追溯到她的祖父阿提庫斯那一代,也找不著半滴的貴族血液。所以,那些隻認血統的人是不能夠了解提比略真正的想法,唯一看懂他的隻有奧古斯都,雖然奧古斯都這個醒悟來得晚了一點。
我認為66歲的奧古斯都是完全放心地把位子留給了提比略。因為如果他對提比略還心存疑念,就不會同時授予他“護民官特權”和“內閣”常務委員的權力,而是會采取走一步看一步的策略。他這次的決定明確、果斷,不給人留下任何想象、臆測的餘地。
一生執著於血脈相承的奧古斯都,最終選定的繼承人竟然和他毫無血緣關係,這真是一個天大的諷刺。其實,對於奧古斯都不計前嫌、以公事為重的決斷,我很想由衷地表示讚賞,可惜,這個讚賞隻能給出一半,因為奧古斯都在指定提比略做繼承人的同時,還指定了提比略之後的繼承人。
提比略在成為奧古斯都養子的同時,他自己也成為了別人的養父,奧古斯都要求他認其胞弟杜路蘇斯的兒子、即將18歲的日耳曼尼庫斯(Germanicus)為養子。日耳曼尼庫斯的母親,是奧古斯都的姐姐屋大維婭和安東尼所生的女兒小安東尼婭,所以他是奧古斯都的外甥女的兒子。奧古斯都在失去了兩個外孫之後,依舊沒有放棄任何可以聯係血緣的機會。提比略自己也有一個16歲的兒子,但對奧古斯都而言,那是個跟他毫無關係的孩子。
不管是否內有蹊蹺,對於提比略的複職,從元老院到平民百姓都表示了歡迎。提比略不負眾望,即刻奔赴戰場。日耳曼戰線吃緊,需要一位能夠帶兵打仗的指揮官。
元老院議員們的日常生活,通常是居住在安全、舒適的首都,在劇院或競技場保有前14排的座位,有時候也會去生活水平稍低但無須駐兵防守的元老院行省,平安無事地擔任一年的總督。與之相反,前線的士兵們每時每刻都需要繃緊神經,提高警惕以防敵人隨時而來的襲擊。對於提比略的回歸戰場,最高興的就是前線的戰士們。
當年24歲、擔任騎兵隊總指揮的維勒烏斯·帕特庫魯斯(Velleius Paterculus),20年後在他的《羅馬史》中描述了提比略回到前線時的場景:
我很清楚以我拙劣的文筆,不在場的人是很難想象當時的場景,不過,我還是相信總有一些人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