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痛打百人隊隊長之後,士兵們嘩變的氣氛更加高漲。他們返回自己軍隊駐紮的營地,使一度恢複平靜的營區再度騷亂起來。這一次遭殃的還是百人隊隊長。嘩變者們首先向眼前的長官發泄怒氣,觸犯軍規的士兵想到肯定會遭到嚴懲,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騷動更是變本加厲。整個大營陷入混亂之中,牢房被毀,關押的犯人趁亂逃了出去。這些犯人也加入騷亂之中,暴動愈發嚴重,甚至有百人隊隊長慘遭殺害。提比略聞訊後立即決定派兒子杜路蘇斯前往處置騷亂。杜路蘇斯在2000名近衛軍和皇帝護衛隊——日耳曼騎兵中隊的保護下抵達潘諾尼亞軍營。等候他們一行的情況十分糟糕,與其說是來到羅馬軍團的營地,倒不如說身陷敵營。似乎是為了表示對新皇兒子的尊敬,嘩變士兵們紛紛出營,跑到路上來迎接。然而,與往常迎接長官的禮儀不同,這支嘩變部隊沒按軍團、大隊、中隊的順序列隊,也沒有掛上軍團旗或隊旗,士兵衣冠不整,態度驕橫,絲毫沒有向長官問候的意思。與其說他們是羅馬軍團的士兵,還不如稱他們是一群無法無天的暴徒。這位26歲的皇子依然麵不改色地從嘩變士兵中間穿過,直接走到營區中央。這些士兵好像早已就事先串通好了,就在杜路蘇斯踏入營地的瞬間,嘩變士兵們迅速堵上了營區的各個出入口,讓杜路蘇斯一行進退兩難。其餘的士兵則全數包圍營區中央講台,衝著台上的杜路蘇斯大聲叫囂,滿口威脅恐嚇。
杜路蘇斯抬手示意士兵安靜,隨即宣讀提比略的旨意:
屯於潘諾尼亞之3個軍團,是我一手打造,隨我征戰多年(公元前12-前9年,公元6-9年,共計6年)。我在此與各位約定,在先皇逝世的悲哀稍微消減、政務如常的時候,我一定把各位的請求轉告元老院。我現在派自己的兒子前來,軍團長分內之事,可由其裁定。逾權之請,須呈元老院。諸位之請求是否被采納,取決於元老院商議的結果。
在這樣的情境下,望各位慎重從事。
曆史學家塔西佗描述完提比略的這番敕令之後,斷言這隻是提比略爭取時間的慣用手腕。從塔西佗的觀點不難看出,他認為提比略作為羅馬軍隊的最高統帥,自己居然無法定奪是否接受士兵們的請求,還得跟元老院商議,根本就是很荒謬的事情。莫非每次麵對強敵開戰與否也要同元老院協商不成?
提比略的確也是在爭取時間。姑且不論士兵們所提要求的對錯,而提比略早已敏銳地察覺到,是否接受這個要求不僅涉及駐紮在潘諾尼亞的這1.8萬名士兵,更影響到羅馬全軍15萬士兵。屆時,這不再是單純的軍事問題,而會演變成影響帝國穩定的政治問題。我相信提比略的真實答案應該是“拒絕”。
即使服役期滿卻不能退役這件事確實有必要改善,但其他要求不能來者不拒,否則就將打破奧古斯都打造的體製。奧古斯都這麼做,也是在綜合考慮了羅馬帝國的人口以及經濟條件之後,協調各方麵利益才得到的結果。提比略在55歲之前,幾乎都在奧古斯都身邊,他對此知之甚深。此外,奧古斯都還把士兵年薪從愷撒定的140第納爾提高到225第納爾。如果每次皇權交替就增加士兵薪酬,國家財政肯定會入不敷出。進而言之,提比略統治的基本方針之一,就是在不增加稅收的基礎上健全國家財政體製。
目前的問題是如何安撫這手執武器、劍拔弩張的1.8萬名士兵。畢竟像愷撒那樣,麵對此情此景隻憑一番話就能穩定軍心的人物,在古羅馬是十分罕見的。提比略除了盡量爭取時間,實在是別無他法。
即使這樣,提比略還是把自己的兒子派到這裏。聽完敕令後,士兵們態度依然強硬,叫囂著要改善待遇,並包圍了杜路蘇斯,隨行人員中甚至有人被石頭砸傷。此時,杜路蘇斯就連提比略所說的“軍團長分內之事,可由其裁定”都沒做到。所以士兵們的要求不變,對於“日薪1第納爾、16年後退役”的條件毫不鬆口。杜路蘇斯無疑是受製於人。營地裏四處彌漫著騷動,總讓人有種太陽西下後會出事的不祥預感,雖然眾人各自回帳,卻沒人放心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