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萊茵河西岸的兵力布置就此得以解決,但是萊茵河東岸的問題依舊存在。日耳曼尼庫斯的父親即提比略的弟弟杜路蘇斯在此國境上修築了幾個小城,並且在其中部署了中隊規模的守軍。
可是,提比略卻把這些士兵全部撤走了。與此同時,原本居住在萊茵河東岸的幾個部族,與羅馬保持著非常好的關係,卻被提比略迫搬到西岸,把狹長的萊茵河東岸一帶變成無人區。至於這個區域的麵積長寬幾何,都缺乏精確的數據。但因其是部族搬出而形成的無人地帶,所以應該不會隻是幾百米的規模。那會是有多少公裏呢?從當地的地勢來判斷,應該能夠達到幾十公裏。這一無人區隻能用來白天放牧牛羊,進行耕作是被禁止的。
之所以要沿著萊茵河設置帶狀的無人區,大概是為了在敵人來襲的時候更早地發現吧。可是,事實上這一無人地帶從未發揮過它的效用。在對提比略的腦袋裏為什麼會冒出這麼個主意而感到困惑的時候,我腦海裏立刻浮現出愷撒在《高盧戰記》中曾經說過一段話:
最值得日耳曼民族驕傲的,應該就是在自己領土的四周擴張廣袤的荒地。這些荒地包含著兩個方麵的考慮:其一,它表明了排斥周邊的其他部族,沒有意願和他們交流這一決心;其二,則是基於安全保衛上的考慮,能夠免遭敵人的突然偷襲。
不僅僅局限於日本人,入鄉隨俗一直都是人類的共識。所以我想大概提比略的治國方略也貫徹了這一思想。換言之,就是用日耳曼人的辦法來對付日耳曼人。
然而,把全長1300多公裏的萊茵河沿岸,以及比萊茵河更長的多瑙河沿岸,全部變成無人區是根本不可能的。實際上,在萊茵河沿岸的無人區隻適用於萊茵河下遊平原較多的地區。沒有平原的其他地區要怎麼防禦呢?提比略也借鑒了愷撒的經驗。
也就是隻與居住在萊茵河東岸地區、多瑙河北岸地區的幾個日耳曼部族,結成了友好關係。用羅馬人較為熟悉的說法,就是與他們締結了“被保護人”
(clients)關係。“clientes”翻譯成現代英語是“客人”(client),但並非是腦海中浮現的“客人”這一意思,把它理解為部下對於上級的關係會比較接近羅馬人的想法。這些部族並不是被納入羅馬統治下的行省公民,因此沒有繳納行省稅的義務。雖然他們沒有必要繳納稅收,但是他們被要求必須提供兵力,由此看來他們形成的是一種同盟國關係。在東方,羅馬就和各君主國家建立了這種關係,但是對於那些尚未確立君主製的日耳曼民族,羅馬帝國隻能與部族締結同盟關係。
可是“被保護人”關係一到羅馬人手中,就連上下這單一的關係都失去了。部族等級的人物從一開始就被賦予了包括世襲權的羅馬人的權利,就算是在軍中擔任輔助兵的部族人,也隻要服役滿25年,就能夠賦予羅馬人的公民權。
就像是翻滾向岸邊而來的海浪一樣,在經過與海中四處露出的岩石撞擊後,力量也會減弱。愷撒雖然僅僅到過萊茵河的東岸兩次,且隻停留了很短的時間,但愷撒已為之後的提比略打好了基礎,提比略把它運用得更廣,將其建成一個長期培養的固定體係。
羅馬人以“分而治之”(divide et impera)這一基本統治路線聞名。提比略把這種傳統觀念確立在了帝國的防禦體係中。
目前並不存在公元1世紀前半葉帝國北方防禦體製完全是提比略一人獨立完成的史料。但是,後來繼承提比略的卡利古拉毫無建樹確實非常清楚;再往後的克勞狄烏斯雖然抱有對帝國運營的熱忱,但在防禦體製上並未作出什麼改動。這之後的尼祿也正如前兩位皇帝一樣,完全沒有顯示對此表現出絲毫熱心。所以,在重整北方防衛線的韋斯帕薌皇帝繼位前的半個世紀裏,萊茵河和多瑙河的防衛係統一樣,一直延續著提比略所構思和實施的狀態。從半世紀後韋斯帕薌得過且過的態度來看,或許連將與萊茵河平行、在曼海姆附近彙入萊茵河的內卡河河穀地區納入帝國版圖也是當初提比略策劃實現的。在戰略上,這確實是一件意義深遠的舉措。因黑而被稱為黑森林的地方,作為日耳曼人逃走躲避的地方再好不過。而如今,黑森林已歸入了帝國的領土。如果僅限於安全保障這一領域,我個人更願意相信提比略繼承了尤裏烏斯·愷撒,而並非是奧古斯都的繼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