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的是,審判巴蘇斯時,站在比提尼亞行省一方,作為原告辯護人的維拉努斯後來任職比提尼亞行省總督,一年後結束任期,剛回到羅馬就受到了比提尼亞行省人民的指控。這次指控沒有進行庭審,因為行省人民撤訴了。但是,這件事引起了皇帝圖拉真的警覺。他想,來自比提尼亞行省人民的指控如此之多,或許原因不在派去那兒的總督身上,而是在行省方麵。
但是,比提尼亞是元老院管轄的行省,這就意味著皇帝不得隨意幹涉。如果皇帝想要運用自己的權力來解決比提尼亞的問題,他最好按照第二代皇帝提比略提出並定下來的做法,也就是設立一個由元老院議員組成的委員會。然而,圖拉真這個男人的性格特點是遇到問題從不選擇迂回戰術,他會果斷實施正麵突破。再加上所謂的法律隻要沒有作出明確規定,有些事情是可以變通的。
這種做法也是提比略開的先例。那就是如果有必要,元老院行省可以暫時劃歸皇帝行省。圖拉真很好地利用了皇帝的這一權力。盡管隻是暫時的,但是,比提尼亞行省成了皇帝的管轄範圍。被派往該行省的總督,任務之一就是弄清該行省究竟存在什麼問題,同時妥善地解決這些問題。於是,該行省的總督官名由“Proconsul”變成了“Legatus”。也就是說,這個位置從擔任過執政官的人發跡的“中繼站”,變成了皇帝直屬特使的位置。圖拉真任命小普林尼擔任該行省的總督,一定是在庭審巴蘇斯時,看到小普林尼的表現,聽到他辯護時的見識,而對他倍加賞識吧。因為,在這之前,小普林尼甚至從未去過比提尼亞,而且,無論是在皇帝行省還是在元老院行省,他都沒有擔任過總督之職的履曆。
就這樣,才有了後來的《小普林尼與圖拉真皇帝之間的往來信函》,為後世的我們了解羅馬帝國行省統治提供了依據。信件是在小普林尼駐比提尼亞期間,也就是公元111年至113年春季的一年半時間裏寫的。當時,小普林尼的年齡在50歲左右,皇都圖拉真也是50多歲快60歲了。
小普林尼
《羅馬人的故事8·危機與克服》中寫到過的普林尼(C.Plinius Caecilius Secun-dus)是小普林尼的伯父,也是巨著《博物誌》的作者。為了區別於那個普林尼,在這個普林尼的名字前,歐美人用“年輕的”、日本人用“小”來稱呼。他是一位人品極好的人,對於同行文人,他從不妒忌,也不帶任何偏見。他會由衷地讚美對方的才能。他是羅馬社會領導者階層元老院中的一員,為此,他充分履行了自己的職責。同時他還是一位樂善好施的人,積極參與把財產回饋社會的活動。他熱心關照自己的熟人,對自己身為羅馬帝國的一員備感驕傲。他是一個懂得感受幸福的羅馬人,甚至僅僅因為妻子喜歡自己的作品就會感到幸福不已。塔西佗與他不同。作為同時代人,塔西佗總是在指責自己國家的缺點,為這些缺點悲憤激昂,結果成了一名悲觀主義者。性格如此不同的這兩個人,不僅作為文友相處融洽,而且在辯護律師的工作中,兩人也經常合作。這些事實讓人覺得很有些不可思議。也許既有悲觀主義者又有樂觀主義者,才構成了這個人類社會的全貌吧。塔西佗比小普林尼年長五六歲。小普林尼寫給塔西佗的一封信中有這樣一段話:
我知道您絕對不會炫耀自己的作品。但是,我在欣賞您的作品時,最想把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和盤托出,甚於其他任何時候。
不知道後世的人們是否會記得我們。雖然我認為我們多少有一些被記住的價值。我不會說,這是由於我們的天分,因為這樣說顯得過於傲慢。我隻想說,這是源於我們的勤勉,源於我們的熱忱,源於我們對名譽的尊重。
人生就是懷著這樣的理想不斷努力。但是,隻有少數人可以得到顯赫的聲譽。除此之外的絕大多數人,我想至少還值得從默默無聞和被忘卻中得到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