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皇帝哈德良(7)(1 / 2)

我的執政生涯從一開始就毀在了自己的手中。在有關我的記載裏,這件事永遠會出現在第一行,抹也抹不去。它再也不會從我的腦海裏消失。元老院——那個偉大又脆弱的政治集團,那個一旦感覺受到威脅就會團結一致的機構,一定忘不了他們的四位同僚因我的命令被殺這一事實。如此一來,那三個可惡的陰謀家和一個凶殘的野獸就會被尊崇為殉道者吧。

我給阿提安送去一封信,嚴厲地命令他馬上到布林迪西來,向我解釋他的所作所為。

他在港口附近一個旅館的房間內等我。房間朝東,據說維吉爾就是死在這裏的。我去的時候,他拖著一條腿到房間門口迎接我,他患了痛風。

當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從我的口中衝出的是一句又一句的批評和責備。

我對他說,我希望自己的執政是溫和的、理想的,沒想到我執政之初就殺死了四個人。這四個人中,隻有一個人罪有應得。盡管如此,至少也該擺擺樣子。像這樣缺少合法程序的處置,必定遭到眾人的譴責。不管以後我的表現多麼公正、多麼寬容,這一次權力的濫用,一定會被別有用心的人拿去作為隨時向我發難的口實。不僅如此,甚至連我的美德也會被認為是虛偽的。它將成為暴君傳說的源頭,再也難以在曆史上抹去。

我還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我說,難道我就像嗜血成性的野獸那樣,已經無法從人性的殘忍一麵中掙脫出來了嗎?難道我也成為犯一次罪會導致犯另一次罪這種說法的一個例子嗎?

這位忠心耿耿的、年事已高的朋友,難道不是利用我內心希望盡快從這件事中解脫出來的弱點,打著為了我的幌子,對長期以來他與尼格裏努斯和帕爾馬之間的不和作了了斷嗎?他不僅把我希望以和平方式推進的事業毀於一旦,而且把我回到羅馬的執政經曆變成了黑暗之旅。

老人問,可以坐下嗎?坐下後,他把纏著綁腿的那條腿放到旁邊的腳台上。我一邊繼續發泄著不滿,一邊把護膝蓋在他那條病腿上。

他任由我一吐為快,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好像老師看著學生正勉為其難地背誦很難的課文一樣。

我說完後,他用沉著的語調問我,你想過怎麼對付反對你的這些人嗎?他說,如果有必要,收集這四個人合謀試圖殺你的證據並不難,雖然這有多大用處另說。他繼續說道,要完成政權的順利交接,不排除異己是不可能的。我的職責就是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保證你的手是幹淨的。如果輿論要求有人作出犧牲,你把我從近衛軍團指揮官的位置上撤下來就行了。我想,沒有比這更簡單的事情了。

他已經想好了對策,並建議我采用他的方案。他說,為了改善與元老院之間的關係,如果需要我作出更大的犧牲,降我的職,流放我,我都願意。迄今為止,阿提安對我來說,是父親,是一個忠實的領路人。他會給我零花錢,在我困難的日子裏,給我鼓勵。但是,直到現在,我才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他那胡須剃得幹幹淨淨的、沉穩的麵龐和靜靜地放在拐杖上的滿是皺紋的雙手。

很早,我就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麼總是裝出很幸福的樣子。因為他有深愛的妻子,雖然她身體不是太好;他有兩個女兒,都已經結婚;他還有女兒的孩子們。他把自己樸實而強烈的希望寄托在了這些外孫的身上,就像自己曾經的那樣。他嗜好美食,喜歡希臘產的浮雕貝殼以及年輕的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