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讀者可能以為,本卷書會接續《羅馬人的故事9·賢君的世紀》,以馬可·奧勒留的統治為開篇,肯定想不到我竟然用如此之長的篇幅作鋪墊。可是,如果不把這些背景敘述完畢,我們就無法談論登基後的馬可。因為和安敦尼時代“秩序支配下的穩定”截然不同,到了馬可·奧勒留時代,棘手的問題變得堆積如山。
作為羅馬帝國口碑最佳的皇帝,關於馬可·奧勒留的傳記和評論也為數眾多。這些文字對馬可的一貫評價是,他雖生於艱難時世,卻是一位全力以赴、坦率處理所有難題的賢明皇帝。盡管他死後羅馬帝國很快滑向衰亡的下坡路,但那也是從那他無德無能的兒子康茂德登上帝位之後才開始的。也就是說,成為皇帝的馬可·奧勒留連遭不幸,所以他在《沉思錄》中流露出了失意與憂愁也情有可原。然而,我卻怎麼也不能接受這種簡單的解釋,因為我認為皇帝馬可·奧勒留所必須麵對的眾多難題可以分成四種:
一、像天災這種任何人都無法預測的問題。
二、在安敦尼·庇護治下的23年間,如果始終懷有憂患意識的話,有可能預測到的問題。
三、馬可在登基之前,從18歲到40歲的時間裏,如果去積累實際經驗,那麼做了皇帝以後的他可能改變對策的戰略戰術問題。
四、時代的變化。在此希望讀者閱讀本書時,能把這四種問題放在腦海裏。這並不是說皇帝馬可昏庸無能,而是恰恰相反,這有助於大家更深刻地體會連賢明卓越的馬可皇帝都不得不飽嚐的苦惱。
皇帝馬可·奧勒留
公元161年3月6日,在羅馬近郊別墅裏小住的皇帝安敦尼·庇護,突然感到身體不適,兩天之後就死去了。與23年來國家“秩序支配下的穩定”相映照,他像睡著一樣安詳地離開了人世。再有半年皇帝就75歲了,深感自己陽壽已盡的他隻來得及留下了一句遺言和一道指示。遺言的內容是國葬不要過於奢華,而最後的指示則是吩咐侍臣把應該放在皇帝臥室中的幸運女神金像搬到馬可的臥室中去。這樣做隻表示一個意思,即下任皇帝是馬可。
當一個家庭裏的長輩離世,首先要安排的就是死者的葬禮,帝王之家當然也不例外。安敦尼的養子和繼任者馬可的任務就是為“父親”安敦尼舉行國葬。然而馬可並非單槍匹馬,而是和比自己小9歲的弟弟路奇烏斯共同主持此事。當年安敦尼接受哈德良的要求,同時收養了馬可和路奇烏斯兩個人為養子,然而在安敦尼·庇護治世時,隻有馬可被提拔到權力中樞,路奇烏斯則是配角,形象模糊,差距明顯。因而在出席國葬的元老院議員們看來,兄弟二人隻是在父親的葬禮上同時出現而已。
隨著遺體火化完畢,國葬也就宣告結束。安敦尼生前作為最高統治者為國操勞,死後還想繼續守護羅馬國民,所以當他的骨灰被安放到人稱“哈德良神殿”(Mausoleum Hadriani)的皇帝祠堂後,兩位養子還有一項必須完成的任務,那就是提請元老院通過決議,將亡父神格化。
可是在羅馬,連敗者的神明也能獲得類似公民權一樣的存在資格,所以盡管說是提請決議,也隻不過是讓羅馬人多達30萬的神明多出一個而已,而並不是要樹立一個像一神教的那種萬能的神明。
實際上,前任皇帝安敦尼·庇護的神格化很順利地就實現了,因為早在馬可提出請求前,元老院就已經全票通過了該決議。這和哈德良的情況完全不同。當時元老院在安敦尼提出請求前,就迫不及待地通過了拒絕將哈德良神格化的決議,以至於安敦尼為推翻決議不得不苦苦哀求,幾乎流下了眼淚。這是因為哈德良個性獨斷,在任內總是離開首都外出視察,而元老院則喜歡凡事與自己溝通的皇帝。安敦尼·庇護在位期間一直住在意大利本土,作決策時也一貫尊重元老院的態度,所以最後享受優待也是理所當然的。
神格化的同時,還要建設供奉升格為神的前任皇帝的神殿。獻給安敦尼·庇護的神殿竟然建在了羅馬市中心地帶羅馬廣場(Forun Romanum)。在羅馬按照王政、共和、帝政依次發展的曆史進程中,羅馬廣場一直是政治、經濟、司法和行政的中心地帶,很像是現在的國會,元老院也位於此地。帝政時期的皇帝們先後建設廣場,中心地帶不斷擴大,但隻要一聽“羅馬廣場”這個詞,就連從未到過羅馬的偏遠行省的居民也會立刻知道,這一帶就是羅馬帝國的發源地。皇帝和元老院的關係類似於今天的總統與國會,而元老院居然以全票通過將“安敦尼·庇護和芙斯汀娜神殿”(Templum Antoninipiiet Faustinae)建在羅馬的中心地帶,也進一步證明了安敦尼將這一關係處理得十分融洽。作為繼任者,馬可直到40歲都一直圍繞在安敦尼身邊,政務處理能力不輸給任何人,毫無疑問,元老院的議員們也相信馬可治國期間會像安敦尼一樣,繼續維持“秩序支配下的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