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們不必等待吉本撰寫《羅馬帝國衰亡史》,早在羅馬時代就已經有很多曆史學家指出康茂德非常糟糕了,他們指出,對帝國而言,康茂德這個皇帝簡直就是災難。曆史學家卡西烏斯·狄奧比康茂德年長6歲,可謂同代人,他也早就開始譴責康茂德了。
其主要理由,就是康茂德在父親馬可死後立即與蠻族議和,後來與皇帝關係惡化的元老院認為,這是一次屈辱的媾和。
康茂德名聲不佳的第二個原因,在於媾和使得波希米亞地區行省化的流產。然而,康茂德難道真的錯了嗎?圖拉真皇帝在達契亞建立行省,為多瑙河下遊的防禦發揮了長久的作用,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可是,達契亞即後世的羅馬尼亞地區即使成為了行省,也並不意味著部署在多瑙河下遊的軍團可以撤防。在辛基杜盧姆(今塞爾維亞首都貝爾格萊德)、維米納切姆(今科斯托拉茨熱)和今天保加利亞的奧埃斯庫斯(斯維什托夫)三地仍然分別駐紮著一個軍團,這種布防體係並沒有發生變化。達契亞地區充其量隻是從多瑙河天險凸顯出去的橋頭堡,而羅馬帝國真正的北方防線仍然是多瑙河。當北方蠻族南侵時,第一道防線是達契亞,達契亞被突破後還有多瑙河,這是一個雙重的防禦體係。在馬可·奧勒留時代,羅馬在多瑙河下遊南岸部署了3個軍團,加上駐紮在達契亞行省內的2個軍團,共計5個軍團。其主力軍團兵就達到了3萬人,如果把輔助兵也計算進來的話,就接近了6萬人。由此可見,即使達契亞並入了羅馬版圖,可是在防衛上仍然需要投入如此巨大的人力和資金。
即使像馬可·奧勒留當初計劃的那樣,羅馬真的把覆蓋了現在奧地利北部、從捷克到斯洛伐克地區的波希米亞全部征服,悉數劃為行省,那麼在多瑙河中遊流域,由這些行省(馬可當初計劃建立兩個行省)和南流的多瑙河構成的雙重防禦體係,也仍舊不會脫離達契亞的窠臼。也就是說,在多瑙河沿岸維德伯納(今奧地利首都維也納)、卡農圖姆(今佩特羅內拉)、布裏吉提歐(今匈牙利的蘇尼)、阿昆庫姆(布達佩斯)部署的4個軍團依然保持不變,而在兩個新行省還要各部署一個軍團。這樣,為建立雙重防禦體係而投入的人力和資佛爾海峽的羅馬大員,他在《高盧戰記》中寫道,自己之所以遠征不列顛,就是為了切斷高盧的反羅馬分子的後路。到了帝政時代,高盧變得非常穩定,是學習羅馬的模範學生。盡管如此,不列顛的戰略地位卻沒有絲毫下降。因為羅馬不再試圖征服蘇格蘭(羅馬時代稱為喀裏多尼亞),從斯堪的納維亞地區渡過北海的入侵者綿綿不絕,喀裏多尼亞已經成為弱肉強食之地,為了防止這些人南侵,羅馬隻好修築了哈德良長城,並分別在卡萊奧恩、約克和切斯特各駐紮一個軍團。
丘吉爾曾說,大英帝國的曆史以愷撒渡過多佛爾海峽為開端。而在羅馬史研究領域,英國學者也取得了驕人的成績,可是很遺憾,對羅馬人而言,不列顛隻不過是一個穩定高盧的存在而已。《列傳》的作者普魯塔克認為,羅馬的強大之處在於它能同化被征服者,在人才選拔方麵,羅馬一直敞開著大門。可是,在整個不列顛卻沒有出過一個元老院議員,也沒有一個行省總督或軍團長。一個地方如果缺乏培養人才的基礎,當然不可能人才輩出。
行省化的達契亞也沒有出現過以帝國興盛為己任的人才,假如波希米亞成為行省,可以想象結果會大抵如此。雖然此地十分遼闊,但對羅馬而言,至多也不過是橋頭堡而已。既然這樣,戰略的製訂實施就不能被征服欲所左右,而是應該在冷靜的分析之後作出判斷。我認為,在公元2世紀末期,終結持續了10年仍沒有取得決定性勝利的戰爭的時候,康茂德沒有把蠻族逼迫成困獸,而是以溫和的條件達成和解,放棄了在波希米亞地區建立行省的計劃,對羅馬而言,他這種選擇是正確的。
但是,即便是現在的政治家,舉手投足間的不妥都有可能導致支持率下跌,而羅馬皇帝居然從正在進攻的地方撤退,其結果也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