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皇帝已經無所顧忌,終日沉溺於競技場內。實際上,年輕的康茂德身體強健,力大無窮,武藝堪與職業角鬥士相匹敵。並且,父親馬可生前的體弱多病也成了他藐視的對象,稱自己真正的父親是朱庇特,自己是赫拉克勒斯再世,讓大家今後稱呼他為“羅馬的赫拉克勒斯”。就是在這一時期,他命人給自己製作了頭披獅子皮、手持狼牙棒的雕像。
以致後世人們傳說,康茂德的父親並不是馬可·奧勒留,而是皇後芙斯汀娜和一個角鬥士通奸造就的孽種。在現代電影《羅馬帝國衰亡史》中就采用了這個傳說,其實招致這樣的謠言也隻能怪康茂德自己了。
不過到今天這種說法已經被否定了。康茂德出生前後,正是芙斯汀娜每年都生小孩的時期,很難想象她還有時間去和角鬥士情人幽會,並且從雕像和錢幣上看,馬可和康茂德父子二人的容貌極為相像。況且角鬥士雖然有點類似於今天的拳擊冠軍,但仍屬社會底層。角鬥士在應募軍團兵時往往遭到拒絕,雖然馬可·奧勒留曾因兵源短缺征召角鬥士入伍,但那也是命令角鬥士自己形成一隊,不能和羅馬的正規軍團並肩作戰。
在公元2世紀末期,尤裏烏斯·愷撒頒布實施的《地方自治法》仍然有效。該法針對地方議會的選舉,規定了下列人等擁有選舉權卻沒有被選舉權:有犯罪前科的人(包括作偽證者)、軍團逃兵、被軍團開除的人、戲子、色情業者,最後是角鬥士。
所以康茂德肯定了解這些情況,他不可能四處吹噓自己的父親是角鬥士。他所謂的“父親”是希臘羅馬宗教中的最高神朱庇特(希臘為宙斯)。不過這也是一種心理變態。現代人對馬可·奧勒留評價甚高,不相信他會把帝位傳給這個愚蠢的兒子康茂德。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在這種心態下也促成了兩部電影和多部小說的問世。馬可·奧勒留是後人最為喜歡的羅馬皇帝,可惜康茂德雖然繼承了血統和皇位,但人生截然不同。這就是世界,既有龍兄鼠弟,也有虎父犬子。
皇帝康茂德人生的最後3年,正是曆史學家卡西烏斯·狄奧從35歲到37歲的時期,並且他也和康茂德一樣住在首都,還是元老院的議員,這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最佳現場證人。不過,我們在參考這個人的著作時,有些地方需要加以注意。
首先,卡西烏斯·狄奧的文筆固然優美,但他顯然是過於自信了,喜歡把別人的現場演說換成自己的語言來表述。這種傾向在我們隻能依靠文獻獲知過去史實的時候表現得尤為明顯。就連以簡潔明快為特色的尤裏烏斯·愷撒的演講,到了他筆下也都換成了緩慢冗長的敘述。幸好我們還有愷撒自己的著作做旁證,可是當沒有其他文獻可供對照時,我們就要注意了。卡西烏斯·狄奧之所以有這種毛病,可能因為他是公元2世紀末到3世紀初的知識分子,還沒能強烈地意識到言語鼓動是勝過千軍萬馬的武器。如果愷撒生於今天,那麼當他在議會、支持者集會、電視辯論,以及同其他國家首腦圍著圓桌舉行高峰會談等各種場合發言時,肯定都會根據現場實際情況,經常改變說話的方式。這就是作為政治家的愷撒和一心隻惦記著讀者的卡西烏斯·狄奧之間的區別。
當然,重視讀者也有好處,就是願意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網羅進著作裏。因而在他的巨著《羅馬史》中,最有價值的地方,就是他不但記錄了自己的所見所聞,而且直率地表達了自己的感想。關於他的感想我們前麵已經有好幾處介紹過了,下麵介紹的則是他的親眼所見。公元192年皇帝康茂德31歲,出現在了鬥獸場。
那天在競技場,我們元老院議員都坐在觀眾席的前排,欣賞皇帝的武藝。當時康茂德的對手是一隻大得令人難以置信的鴕鳥。麵對衝過來的鴕鳥,康茂德隻一揮刀,立刻就把鳥頭斬落。隨後他以驕傲的表情轉向元老院議員們,將手中的利劍從左向右一揮,好像在說:“隻要我願意,你們的人頭也會像這隻鴕鳥一樣,瞬間落地。”
這真是可怕的一幕,同時也有些滑稽。議員們反而笑了起來,笑聲從元老院議員專用席的一邊傳到了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