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以信仰為基礎的宗教組織而言,人們信奉與否的重要性要遠高於真實與否。因此,公元4世紀時的基督教教會,摒棄阿裏烏斯的觀點,選擇“三位一體”論,是一個貼切的選擇。不,應該說,正因為基督教采用了“三位一體”說,才打開了通往世界宗教的大門。而這一決斷的形成,也要歸功於君士坦丁召開的尼西亞公會議。
具體是誰不記得了,但有人說過這樣一句話:“羅馬人曾經三次統治世界:第一次以軍團,第二次以法律,最後則是以基督教。”
我認為說得很有道理。軍事力量和羅馬法是眾所周知的史實,而基督教也在羅馬人經手之後,才獲得了“國際競爭力”。耶穌基督和十二使徒都不是羅馬公民,而是受羅馬人統治的行省民。但是,自卡拉卡拉皇帝廢除了羅馬公民和行省民的差別後,曾經的“行省民”也就成了“羅馬公民”。出席尼西亞公會議的君士坦丁與諸位主教,從這個層麵上來說,都是“羅馬人”。羅馬人采用了聖子耶穌與上帝同質的“三位一體”說,因而確立了死後救贖的觀念。也就是把基督教改造成了我們現在所看到的樣子。即使這與當初耶穌基督的理念不同。
那麼,君士坦丁為什麼要花費這麼大的力氣去扶持基督教教會呢?基督教方麵經常以“在基督教誨下醒悟”的說法,來形容入信基督教的人。如果套用這種說法,根據目前專家的推論,在遭受戴克裏先皇帝徹底鎮壓、後又由君士坦丁轉而大力扶持的公元4世紀初期,“在基督教誨下醒悟”
的人,僅占帝國全部人口的5%左右。不過,也有學者表示,這個比例應該僅限於大城市,如果範圍擴大到帝國全境,比例肯定會大幅度下滑。而且這裏所謂的大城市,隻是指小亞細亞的尼科米底亞、敘利亞的安條克,以及埃及的亞曆山大這一類帝國東方城市。同時是大城市,在基督教徒眼中的異教聖地羅馬,是難以達到5%的成績的。
基督教方麵,以一神教徒慣有的看法,將與自己持不同信仰的人統稱為“異教徒”。中文“異教徒”一詞,在原文拉丁文中稱為“paganus”。研究人員稱,是住在意為“村莊”的“pagus”裏的人,也就是“村民”的意思。這也可以證明,公元4世紀時,基督教徒還是城市裏多,鄉下則比較少。為什麼城市裏的基督教徒多,而鄉下比較少呢?第一個原因,應該是城市裏容易形成追求新事物的潮流,而相對的,農村地區比較保守,這也是一個古今中外都相通的現象。其次,從公元3世紀開始,羅馬帝國產生一個特殊的現象,即由於蠻族入侵而導致的鄉下人口流失,城市人口過度集中。至於這一現象為什麼會跟基督教勢力擴增產生關聯,我在《羅馬人的故事12·迷途帝國》最後一章“羅馬帝國與基督教”中有詳細的論述,這裏就不再重複了。不管怎麼說,本書中所提及的公元3、4世紀中,“在基督教誨下醒悟”的人,占羅馬帝國人口的比例僅為“絕對少數”,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那麼,既然基督教徒隻占“絕對少數”,為什麼戴克裏先還要這樣徹底進行鎮壓呢?
在戴克裏先心目中,帝國的安全防衛是他下定決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實現複興的目標。具體來說,就是要阻止蠻族突破帝國防線,嚴防其深入帝國內部進行燒殺搶掠,將帝國居民從擔驚受怕的狀態中解放出來。要達成這一目標,設立帝位,保證領導層同心協力的體製固然重要,帝國內一般民眾一起保衛“共同體”的心意也是不可或缺的。堅決認定蠻族是敵人的思想,才是真正能穩固國家安全的“基礎”。
可是在一神教當中,尤其在熱心於對異族傳教的基督教當中,有一股認同信仰同一宗教的信徒,更勝於認同住在同一社會的同胞的傾向。換句話說,比起幼時一起長大的朋友,基督教徒更注重臨時拜訪,信仰相同的信徒,類似於這樣一種心境。
如此一來,對居住在羅馬帝國的基督教徒來說,比起同住在帝國內的同胞,如果蠻族信仰基督教的話,這些人反而會是更加親近的同胞。“同胞”一詞,除了“同一國家的人民”之意以外,還可以表示兄弟姐妹的意思。而在基督教世界中,所謂的兄弟和姐妹,代表的是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有共同的信仰的人,是一種相當重要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