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他沒有取消女祭司享有的特惠。他視祭司為諸多公職中最高貴的職位,予以尊重。對羅馬國宗教所需的費用,從不拒絕支付。當他訪問首都羅馬時,走遍了這永恒之都的每一個角落。出席元老院會議,四處拜訪神殿,朗誦神殿正麵牆上刻著的天神的名字。當他拜訪那些朝拜者絡繹不絕的聖殿時,會問其淵源,對建造這些神殿捐贈給民眾的先人,讚不絕口。他個人的信仰已經不是秘密。但他仍然決定,為了帝國的民眾,有必要留下這些記載帝國榮光的紀念碑。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習慣,有相應的信仰對象。每個城市也有各自的守護神。正如每個人在出生時就具有獨自的精神,各個民族都存在著不同的“神靈”(拉丁語:genius),掌控著民族的命運。而國家宗教,就是統合個人精神和各民族的神靈,引導它們通向至高無上的天神。
人的理性存在極限。除了回顧自己的曆史,還有什麼更好的方法來彌補理性的不足?要建立未來的繁榮,最好的方法就是回顧以往的成就。而這些光榮的過去,都是在我們的祖先敬仰的諸神的庇護之下功成名就的。現在,所有的羅馬人都希望您能深思熟慮,懇求您這位出類拔萃的皇帝、國家之父,尊重古往的曆史。這一切對我個人而言,意味著我可以繼續奉行古老的儀式,作為一個自由的人,毫無遺憾和羞恥地走完人生。羅馬自古以來的宗教促進了帝國的統合。我們在信仰的支配下奉獻犧牲,讓漢尼拔遠離羅馬的城牆,將高盧人趕出卡匹托爾山(Campidoglio)。我在這樣的教誨下長大成人,為何要在鬢白如霜的年紀否認自己的過去?即使這些想法不合時宜,但對我這樣的人而言,如今改宗為時已晚,更不能忍受的是有損自尊心。
我向您乞求,讓長年以來成為我們精神食糧的羅馬諸神保留原樣。我認為,把一尊神作為所有人的精神食糧,不符合自然的人性。
我們所有人都生活在同一星空之下,受到同一個蒼天的庇護,被同一個宇宙包圍。生活在此之下的每一個人,即使賴以生存的精神支柱有所不同,又能造成多大的問題呢?我以為,光憑一條通道,不能解開如此巨大的生命秘密。
如果在天上的君士坦丁大帝,看到祭司們掉下的眼淚,不知會作何感想。會不會認為這違背了他曾經的宣言,一切宗教信仰平等的寬容精神受到了侮辱?如果大帝的兒子君士坦提烏斯,真的是第一個提出拆除勝利女神像的人,那麼他一定是輕信了近臣的讒言,那些人不懂得女神像對元老院之意義。修正輕率的決斷,是一個正確的舉動,不會損害先帝之名譽。因為傾聽公民的心聲,修正以往的政策,是皇帝責任所在,也是我帝國優良的傳統。
以上就是被稱為“羅馬古老異教最後的榮耀之火”的44歲的男人的心聲。以後世的眼光來評判,他反對拆除勝利女神像的這番言論,似乎是陳詞濫調,與公元4世紀羅馬的現狀格格不入。當時的羅馬與勝利的緣分愈來愈少,而元老院已很久不問國政。讓勝利女神一如元首製時代那樣,繼續站在元老院議事廳前,等著議員們祭拜,然後這些人再去討論一些毫無實質性的話題,實在是太不合時宜了。
難道說西馬庫斯不知道這是時代錯誤嗎?其實他是知道的。但他明知如此,還是做了超出職責範圍的事情,給皇帝寫了信。因為他對拆除女神像的行徑,如果置之不理,就等於是在最後一道堤防麵臨崩潰時袖手旁觀。一旦決堤,滾滾的洪水就會洶湧而來,所有的東西都將付諸東流。這是他奮筆疾書的動機。而他的這番心思,被安布羅西烏斯徹底看透。
米蘭主教的信是呈給瓦倫提尼安二世皇帝的。這位高官出身的人,是不會不知道國家的大權實際掌握在誰的手裏。因此,這封信名義上寫給12歲的傀儡皇帝,實際上是給當時掌權的36歲的狄奧多西皇帝看的。事實上,12歲的皇帝收到信後隻字未讀,而36歲的皇帝倒是真的看了全文。4年前,狄奧多西接受洗禮,正式成了基督徒。當他聽說身為引領教徒的“牧羊人”、傳達天意的主教有書信呈上,他是不能置之不理的。當時54歲的米蘭主教安布羅西烏斯寫給皇帝的信件,是這樣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