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2章 安布羅西烏斯主教(13)(1 / 2)

除神像之外,羅馬人重視曆史,向來有紀念國家有功之臣的習慣。對於羅馬男人而言,自己的雕像能夠放在公共場合,是人生最高榮譽。因此,這類雕塑的需求量也不少,不僅首都,在帝國其他主要城市也隨處可見。它們屬於安布羅西烏斯所謂的“應該糾正的過去”,對於正在走向基督教國教化的帝國而言,同樣是必須排除、銷毀的對象。一旦抱有這樣的觀點,所有的東西就沒什麼藝術價值可言了。

羅馬依仗著軍事武力征服了希臘,將之歸為屬下的行省。然而,他們從心裏讚賞希臘偉大的文化和文明,甚至留下了“被征服的希臘征服了她野蠻的征服者”(Grae ciaca ptaferum victorem cepit,出自賀拉斯。——譯者注)之名言。然而,公元前5世紀到前3世紀為止的古典希臘的優秀作品,由於當時希臘的版圖及其人口有限,無法滿足羅馬人的大量需求。

因此,羅馬人除了模仿菲狄亞斯、普拉克西特列斯(Praxiteles)、利西波斯(Lysippos)等天才藝術家的作品之外,也盡量忠實地複製了那些並非出名的希臘藝術品。雖然是複製品,卻也不是誰都能製作。想得到最高級的複製品,就得依靠一流的藝術家。盡管進入公元之後,希臘在政治和經濟上的勢力逐漸衰退,不過在製作複製品這個領域,希臘人始終獨占鼇頭。

羅馬時代的複製技術極其高超,作品的質量已經超越了模仿的層次。這主要源自羅馬人對希臘文化的熱愛,以及長久以來始終保持的不問出身隻看能力的寬容精神。正因為如此,在古典希臘作品的真跡出世兩千四五百年之後,我們現代人還能夠有機會見識與欣賞。即使這些作品標著“羅馬時代的仿作”,它們還是有充分的藝術價值,擺放在世界各地的美術館中,向世人展示。

羅馬複製藝術品的技術,據說在哈德良時代達到了最高峰。然而,才過了200年,到了公元4世紀,同樣是羅馬人,卻要將以往花費了大量金錢購買的極其珍貴的藝術品,扔進河裏,破壞殆盡。“寬容”(clementia)一詞,詞典解釋為胸襟開闊,能夠接受他人的想法。曾經是羅馬人心目中德行之一的“寬容”,如今也隨著藝術品一起,被丟棄、被毀滅。

在羅馬列車的終點站附近,有一座被稱為馬西莫宮(Museo Nazionale Romano Palazzo MassimoalleTerme)的國立古代羅馬美術館,其中最精美的一件收藏品,就是哈德良時代複製的普拉克西特列斯的阿波羅神像。這尊神像雖然精美,但全身布滿了現代技術也無法除去的暗斑。它在1891年從台伯河中打撈起來時,已經在河底的泥塘裏沉睡了1500年。全身的斑點就是這千年來的汙垢所造成的。

館中其他的雕像,大多是在以複古為旗幟的文藝複興時期發現的。與阿波羅神像相比,它們蘇醒的時間早了不少,但也在地下長眠了1000多年。而我們現代人專門去美術館的目的,就是為了觀賞這些從長眠中蘇醒的藝術品。至少現在,這些雕像就算不再是人們信仰的對象,也可以作為美的對象被大家欣賞。而且,我們不會因為有這種想法,就被異教異端審判所判以死刑。

長年以來,我一直有一個疑問:為何在這些沉睡千年後被挖掘的藝術品之中,有一部分作品會保存得如此完好?它們毫發無損、沒有瑕疵、四肢健全地留存至今。而大多的雕像不是斷了手臂,就是少了一條腿,都需要在後世修補複原。

羅馬卡皮托利尼美術館(Musei Capitolini)中展示的“卡皮托利尼的維納斯”雕像就是最好的一例,而且維納斯像並非唯一的特例。盡管大多數展品都有明顯的破損痕跡,但還是有少量的作品保存完好,隻要將各個部位組裝起來,就能恢複原狀,簡直令人難以相信它們經曆了千百年的歲月。

每次看到這些作品,我腦海中總會出現一個假想,假想在公元4世紀末,有一些人將這些藝術品藏在石棺內,深深地埋入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