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相搖了搖頭，止住釋羅，"他們隻是可憐人。"
"這不是他們惡意殘殺的借口。"釋羅嚼著一抹冷笑，"若今天來的是其他人，那豈不是要命喪黃泉？所謂人性，不過是披了倫理道德的獸性！"
無相默然，卻沒有反駁她。
人性這東西，隻看表麵的話，大多時候都是光鮮無比。可一旦剖開，才發現不過與野獸無異。
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不說，所有人都在強自持身，自欺欺人。
無相忽地看見不遠處的一麵土牆下蜷著一位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老人，他加快腳步走過去，在老人身前蹲下，卻在看見老人眼中的驚恐後立刻後退，想了想，又拿出一個幹饅頭放在老人手裏。
看到食物，老人渾濁灰白的雙眼陡然鮮活了起來，也不顧饅頭幹硬，隻是狼吞虎咽地啃食，即使被噎住也還緊緊抓著。無相拿出水囊裏所剩不多的水遞了過去。
釋羅站在他背後默默地看著，目光晦澀難懂。待到無相起身，她忽然問："佛為什麼不來救他們？"
無相不語，她卻執拗地等著答案。
半晌，無相才開口："佛未必全是慈悲的。"
"你是佛門中人，卻說出這大不敬的忤逆話。"
"當和尚的不一定信佛。上天讓我在和尚廟裏長大，我便隨其所願當個僧人。"
"高居廟堂之上而不知世間炎涼，成佛究竟有什麼好?"釋羅聽得唏噓不已。
"有人說，佛的眼裏是世間一切，芸芸眾生都在佛的眼中無處遁形。佛的五指握著整個天地，沒有人能逃得出去。"
"也包括佛自己？"
無相不語，隻將一雙眼望向了蒼天。天上烈日高懸，萬裏無雲。
"抓住那兩個賊！媽的，這年頭和尚也來偷東西！快抓住他們！"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罵聲和叫嚷聲，如同一碗涼水倒進了沸騰的油鍋裏，無相和釋羅看去，卻是兩個灰頭土臉的僧人正狼狽不堪地逃竄。
一口氣跑出二三裏路，當兩個僧人實在跑不動的時候才發現身後的村民早已經沒了蹤影。
叫無般的僧人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癱坐在地上："累不死的阿彌陀佛！就為這兩個破餅差點被那幫悍民打死！總算是逃了出來，快快把餅分著吃了的好！"
一旁的無念從懷裏摸出兩個餅子，"你分吧。"
無般徑直接了過來，剛一低頭就感覺到後腦勺一陣劇痛襲來，睜大了雙眼，來不及回頭看一眼便倒在一地血泊裏，餅卻還在手裏拿著。
無念顫抖著丟了手裏的石頭，忙不迭地把死屍手裏的餅奪下來，看著無般死不瞑目的臉，喃喃道:"你莫要怪我......要怪就去怪老天無眼，沒了你，這兩塊餅還能讓我多活些時候......"
"師兄好糊塗，明明是自己做的孽，哪能怪老天？"歎息聲忽然傳來，無念如驚弓之鳥一樣猛然回頭，卻見無相自荒涼的山道上由遠而近。
無相在無般的屍身前蹲下，用手為他合了眼，輕頌了句佛號："阿彌陀佛，師兄此舉可是犯了貪念與殺戒了。"
無念咬了牙冷笑："誰是你師兄？寺廟被燒了，不過樹倒猢猻散罷了，佛門的戒律與我再無半點關係。勸你莫多管閑事，惹得我火起，送你去見那西天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