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狂怒到了極點,拚命與這些章魚搏鬥。又有十幾隻章魚圍了上來。我們奮力衝殺,在鮮血與濃墨中砍下一條條肉臂。似乎這些觸須會像多頭蛇的頭一樣,永遠也殺不完。尼德·蘭每一叉都準確地刺入章魚的綠色眼睛中。突然,他被一隻章魚的手臂掀翻在地,而且那怪物張開大口要將他咬為兩段。尼摩船長一個箭步衝過去,將斧子劈在兩排巨大的牙齒中,尼德·蘭死裏逃生,忽地手中叉一抖,刺入章魚的三個心髒,直沒杈柄。
章魚退縮了,尼摩船長渾身血跡、墨跡。他呆立在探照燈旁,狠狠地盯視著吞掉他同伴的大海,兩行熱淚流淌在臉頰上。
從這以後,尼摩船長又有好多天沒露麵,而諾第留斯號一直徘徊在這片海域中,似乎不忍離開他失去的同伴。
10天以後,在5月1日那天,我們又向北行駛。隨後一星期一直沿大西洋的暖流有75海裏寬,210米深,諾第留斯號這時好像不受什麼控製似地隨意航行。我們的逃離成功性越來越大了。
但氣候突然變得很惡劣,再次使我們的計劃擱淺,如果在這波濤洶湧的海麵駕小艇逃走,無異於白白送命,尼德·蘭盡管思鄉情緒已不可遏製,但還不至於活得不耐煩。
“事情必須有個了結,”他對我說,“去跟船長談一次,當我們經過你的祖國沿海時,你可以向他提起,但現在來到我的祖國沿海了,我必須跟他說。”
“那麼,我今天就去找他。”我隻好對他說,如果讓他去說,那肯定會把事情搞砸了。
我聽到船長房中傳出腳步聲,就敲了敲門,沒人答應,我就推門走了進去,看到船長正伏在工作台上。他沒聽到我進來。我慢慢走近他。他猛然抬頭看到我,立即眉頭緊鎖,粗暴地對我叫道:
“誰讓你進來的!你想幹什麼?”
“我想跟你談談,船長。”
“但我正忙著,先生,我有工作。我能讓你自由地呆在自己房中,難道我在自己船上卻沒有這種自由嗎?”
“船長,”我冷言相對,“我的事也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你有什麼事?”
“我們已經在你的船上七個月了,我今天代表我的同伴向你懇求,讓我們恢複自由。”
“我幾個月前怎麼說的,現在還是怎麼說,誰進了諾第留斯號都甭想出去,希望你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我談這個問題,如果有第二次,我就不會聽你的!”
船長的話中毫無商量的餘地。
我向兩個同伴講述了談話的結果。
“現在明白了吧,”尼德·蘭說,“我們對這個瘋子不能再抱什麼幻想了,諾第留斯號正向長島靠近,無論天氣如何,我們必須逃走。”
但天氣更加惡劣了,並有大風暴降臨的跡象,濃雲密布,海水激蕩,掀起滔天的巨浪。除了熱戀風暴的海燕之外,什麼島嶼也看不到了。
正當諾第留斯號與長島處於同一緯度、離紐約水道幾海裏遠時,大風暴來臨了。不知尼摩船長又產生了什麼古怪念頭。他沒讓諾第留斯號躲進水下,而是繼續在海麵上乘風破浪。
尼摩船長站在平台上,腰間係上繩子,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傲視著迎麵而來的風浪。
我也走向平台,把自己用繩子係住,觀看風暴和這無畏於風暴的人。此時狂風怒吼,雷電交加,在船內想站都站不穩。
尼摩船長回船時可能已到半夜了。我聽到儲水艙在儲水。諾第留斯號慢慢沉入水底了。
風暴過後,我們已向東吹出了很遠。計劃在紐約或聖勞倫斯河附近逃走已不可能了。尼德·蘭失望之餘,也向船長學習,變得沉默、孤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