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似乎沉入到某種沉思裏去了,便笑著問道,“那後來呢?”
“嗯?”
斷塵頓了下,才回過神來,微微一笑,“後來……又見過那女子數次。”
雲兮兮點頭,“都是如那夜一般的情況麼?”
“居士何意?”斷塵不解。
雲兮兮放下茶盞,“那女子,都是在你與她說話時,便消失的麼?”
“這……”
斷塵細細地回想了片刻,“似乎有些許不同。”
“如何說的?”雲兮兮看他。
隔了數日。
斷塵再次見到那女子時,卻是一夜驟雨傾盆,他擔心蘭草被雨淋傷了根本,便匆匆冒雨做搭建擋雨之物。
誰知一扭頭,便見那女子,悄無聲息地站在身後。
依舊是那一身曳地望仙裙,長發黑亮垂落,嬌眸動人,一雙手抬著寬大的廣袖,遮著嘴的位置。
天上落了那麼大的雨。
她卻幹幹淨淨,不曾受了一滴水珠。
斷塵正要與她說話,她卻忽然像是受驚了一般,往他跟前一撲。
驚得斷塵用手臂一擋,卻沒有任何人撞過來。
再睜眼時,那女子又不見了。
雲兮兮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見斷塵再次停了下來,便問,“那之後呢?大師是何時知曉那女子麵上無唇的?”
斷塵像是想到了什麼極其不好的回憶,本是和煦溫善的臉上,露出幾分不適。
略默了片刻後,才說道。
應該是第四回見到那女子的那次。
那一晚,斷塵提著燈籠在庵房外廊下坐著撫琴,隻彈奏了一曲,那女子便再次悄然出現。
她依舊站在那片蘭草地上,遮著唇,望向斷塵。
斷塵似乎已習以為常,並不為異,依舊繼續,撫了一曲《碣石調·幽蘭》。
曲音幽幽,於夜色庭院裏,徐徐蕩開。
斷塵正回味著這琴音帶來的玄妙美好之意境。
便見那邊的女子,突然有些急切地往前一步。
斷塵望去。
便見那女子,慢慢地放下了遮唇的寬大廣袖。
“啊!”
他大叫一聲。
女子也似是被嚇到了,倏然消失。
說到這,斷塵轉了轉手裏的念珠,垂下眉眼。
雲兮兮放下手裏的粗陶茶杯,看著裏頭浮沉飄繞的茶葉,側過眼,視線落在斷塵白皙修長的手指上。
撚著念珠的指尖,與紅木深沉的念珠顏色相映襯,十分的賞心悅目。
雲兮兮忽然想起,大師兄那雙白玉十指拂動琴弦,引來百蝶紛飛的春景。
師父喝酒,師姐舞劍,小師弟追著蝴蝶奔跑歡呼。
下意識地彎了彎唇。
這時,斷塵抬眼,正好看到了雲兮兮那淺笑的側顏,微微一愣,隨後含笑溫聲問道,“居士可是已心有所斷?”
雲兮兮的笑意瞬息斂沒,看了眼斷塵,不答反問,“那之後呢?無唇女子便出現頻繁了麼?”
斷塵意外,又看了她一眼。
陡然發現,麵前這頭紮道姑髻,一身青灰道衫的小丫頭,那一雙眼裏黑澄澄的瞳仁,似乎比常人的要大上幾分。
黑白分明的顏色,清晰又幹淨,隻一眼,仿佛便能看穿他人癡癡念念妄想終生的欲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