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下雨,下了又下。小豬自言自語:“我這一輩子,從沒見過這樣多的雨。”他“這一輩子”有幾歲?三歲,還是四歲?天知道!反正雨是很多很多的,一天接一天,一天接一天,下個沒完。

小豬從窗戶向外瞧,他想:“假如在剛開始下雨的時候,我已經在溫尼·菩的家,或者在克利斯多弗·羅賓的家裏,或者在兔子家裏……那麼我就會一直有個伴兒,不至於單獨待在這兒除了盼天睛,啥也幹不成。”於是,他就想象著他跟菩在一起的情景:“你見過這麼大的雨嗎,菩?”菩會說;“糟糕透了吧?小豬。”小豬:“不知道克利斯多弗·羅賓那兒怎麼樣。”菩會說:“我想,這會兒,可憐的老兔子準叫水給淹了。”……小豬想,要是能這樣一起聊聊多好啊!沒有人在一塊兒,即使有了像洪水這樣令人興奮的事,也沒意思。

這洪水倒真是令人興奮的事。那些小幹溝,平時小豬常用鼻子拱來拱去的,已經變成了溪流;那些小溪流,小豬曾經跨來跨去濺水玩的,已經成了大河,而往日大夥兒在兩岸很高興地玩耍過的那條河,已經溢出了河床,四下裏奔流。小豬開始擔心洪水會不會很快就衝到他的屋裏來。

“作為一個‘小小動物’,被洪水圍困起來,這可真有點叫人焦急啊!”他自言自語,“他們都能躲開這洪水,像克利斯多弗·羅賓和溫尼·菩可以爬樹,袋鼠媽媽可以跳躍,兔子可以挖洞,貓頭鷹可以飛,老驢可以……可以大喊大叫直到得救,就隻有我,被水圍困住,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雨繼續下著,每天水都要漲高一點兒,到這會兒,水已快漲到小豬的窗戶那麼高了……他還是毫無辦法。

他想這想那,並且自言自語:

“拿菩來說吧,菩不大有頭腦,可他從沒倒過黴,他幹的那些傻事,常常是歪打正著,傻事又變成好事。貓頭鷹呢,貓頭鷹算不上好腦筋的,可他懂的事多,洪水圍困的時候,他知道該怎麼辦。兔子呢,他沒念過書,可他總是能想出聰明的點子來。還有袋鼠媽媽,她並不聰明,是的,袋鼠媽媽不聰明,可是她在為小袋鼠犯急的時候,連想也不想,就能把事情幹得絕妙。至於老驢,由於他整天愁眉不展的,這洪水對他也就不算什麼了。不過,克利斯多弗·羅賓會怎麼辦,我可是弄不清楚!”

忽然間,他記起來克利斯多弗·羅賓給他講過的一個故事,那故事說,有一個人在荒島上,寫了一個字條裝進一個瓶子裏,把瓶子扔進海裏去……小豬想道,如果他也寫張字條,裝進一個瓶子裏,把瓶子扔進水裏,也許就會有人趕來救他!

他離開窗口,開始在他屋裏找東西,凡是水沒淹著的地方都找了,最後找出一截鉛筆、一小片幹燥的紙,還有一個帶軟木塞的瓶子。於是他在一麵寫上:

救命!

小豬(我)

在另一麵寫上:

我是小豬,

救命救命!

然後他把紙片裝進瓶裏,盡力把瓶塞塞緊,從窗口探出身子,盡可能地往遠處探著身子,而後盡力把瓶子往遠處擲——撲通一聲,瓶子落進水中,一會兒又浮了起來。他望著那瓶子慢慢地漂向遠處,直到把眼睛都望疼了。有一陣兒他以為那就是瓶子,有一陣兒他以為那不過是水麵上的波紋。後來,就什麼也看不見了。為了救自己,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今,”他想,“該別人來救我了,我希望他們快來,要不然我就得遊泳,可我不會遊泳,所以我希望他們快來。”接著他長出一口氣,說:“菩要在這兒有多好啊!兩人在一起會有多熱鬧啊。”

下雨的時候,菩正在睡覺,天在下雨,下了又下,下了又下;而他在睡覺,睡了又睡,睡了又睡。那天他可給累壞了。還記得他發現北極的事吧,他為這事得意極了,他問克利斯多弗·羅賓,有沒有別的什麼“極”,也像“北極”那樣,可以讓他要去“發現”一下呢。

“還有一個‘南極’,”克利斯多弗·羅賓說,“我估計還有一個‘東極’和一個‘西極’,雖然人們不大愛談論他們。”

菩聽到這些,非常高興,他建議再來一次探險去發現“東極”。可是克利斯多弗·羅賓想著跟袋鼠媽媽一起去幹別的事情。於是菩就自個兒出發去發現“東極”。不記得他發現了沒有。反正他回到家來,已經累得不行了,晚飯吃了半個多小時,吃著吃著,竟在椅子上睡著了,他睡了又睡,睡了又睡。

隨後又忽然做起夢來。他夢見在東極,那兒非常寒冷,有最冷的冰雪覆蓋。他找到一個蜂巢,就睡在裏麵。可是卻沒有地方擱腿,隻好把腿露在外邊。住在“東極”的野獸,跑來咬掉了他腿上的毛,弄去給他們的小獸崽築窩。他們越咬,他的腿就越冷,直到後來,他突然“哎喲”一聲驚醒過來——原來,他坐在椅子裏,雙腳卻進入了水中,他四周全是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