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整編新軍(1)(2 / 3)

他“嗯”了一聲,臉上的神色分明是不願再談。老板娘很知趣:“兩位先生休息吧,我不打擾了,有什麼事跟夥計說一聲就是。”

放好行李後,兩人走出旅館,順著街道往前走了一陣,見路旁有一家飯館,招牌上寫著“經營各式魯菜”的字樣,趙義偉 “咦”了一聲:“這裏居然有山東館子。”

張一鳴看了他一眼:“想吃魯菜了?那就進去吧。”

兩人走進店裏,挑了一張幹淨些的桌子坐下。趙義偉叫了一聲:“老板,你這裏有什麼吃的?”

老板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長得很富態,圓腦袋,剃著光頭,笑眯眯地象個彌勒佛。他回答說:“有德州扒雞、鬆鼠魚、扒肘子、五香醬肉、紅燒牛肉、蔥爆羊肉、九轉大腸、山東丸子、糖醋排骨、滑溜裏脊。”

趙義偉問張一鳴:“經理,您想吃什麼?”

“鬆鼠魚。其它的你點吧,魯菜你最清楚。”

趙義偉對老板說道:“來一個鬆鼠魚,一個扒肘子,一個蔥爆羊肉。你有什麼湯?”

“有羊雜湯。”

“好,就來碗羊雜湯,另外炒個素菜,再來一斤餃子。”

這時,從外麵進來了一個軍官。那個軍官是個少校,約摸有二十七、八歲,生得高大魁梧,四方臉,濃眉大眼,樣子相當威猛,頗有燕趙之風。老板顯然認識他,一麵讓他坐下,一麵說道:“呂營長,好久沒來了,我還以為你換防了。”

“出差去了,剛回來,這不,連營部都還沒回。”

趙義偉突然插話:“這位長官是山東人吧?”

呂營長一愣,隨即笑了:“聽老弟的口音也是山東人,是山東哪裏的?”

“濟寧。”

呂營長大喜:“我們是老鄉,我也是濟寧的。”

趙義偉也很高興,“既然是鄉親,兄弟我想請長官過來一塊兒坐,不知肯不肯賞臉?”

呂營長是個豪爽的人,又見兩人不象普通人,尤其是張一鳴衣著華貴,氣宇軒昂,也有心結交,笑道:“我是個當兵的,粗人,承蒙老弟看得起,賞臉兩個字可不敢當。”

他走過去坐下,摸出香煙分別遞給兩人,趙義偉接了,張一鳴卻搖了搖頭:“少學。”

趙義偉拿出火柴替他點燃煙,他吸了一口,說道:“老弟,真高興碰到你,我已經離開濟寧快十年了,能夠碰到家鄉人,聽到家鄉的口音,真的很高興。”

張一鳴人說道:“異地遇同鄉,確是喜事啊。我來做東,給二位慶祝一下。老板,再加一個德州扒雞,一份紅燒牛肉。”

呂營長:“啊喲,這怎麼好意思?”

“又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不過便飯而已,長官何須客氣。”

“這已經很好了,”呂營長客氣道,“聽老兄的口音是江南人吧?”

張一鳴點了點頭。

呂營長又問道:“請問尊姓大名?”

張一鳴遞了一張名片給他,他低頭一看,精美的紙片上麵印著:上海大勝五金公司,吳名。

他抬起頭來,說道:“原來吳經理是從上海來的,失敬了!這位是?”

“這是我的助理趙義。”

“久仰!”呂營長說完,也掏出兩張名片,分別遞給兩人。

兩人接過一看,上麵印的是:國民革命軍新編第25師少校營長,呂德賢,山東濟寧。

張一鳴說道:“呂營長原來是新25師的,我有一個同鄉叫曲武,好像也編到了這個師,我們多年未見了,正想去拜訪他,可又不知道他住哪裏,不知呂營長是否認識他?”

“曲武?”呂德賢想了想,搖搖頭說,“我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新25師是才整編的,很多人我都不熟。你那個同鄉以前是哪個部隊的,職務是什麼?”

“他在保安二旅,以前在軍需處幹過。”

“難怪我沒聽過這個名字,我是暫五旅的,保安旅的人不熟。不過我手下的一個連長有個哥哥在保安二旅當營長,我可以讓他幫你打聽。”

“那就先謝了。”

“小事情,你留個地址給我,一有消息,我馬上通知你。”

“好。”張一鳴取出自來水筆,就在自己的名片後麵寫下了旅館地址,遞給他。他看了一眼,鄭重地把它放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然後問道:“兩位到安慶,是來玩呢還是做生意?”

張一鳴回答說:“我打算在這裏開一家新公司,先來摸摸行情。”

老板端上菜,笑容滿麵地問道:“幾位要不要酒,我們店裏有真正的景芝白幹,陳年的。”

趙義偉聽見有平時難得一見的家鄉酒,不覺酒癮大起,看了張一鳴一眼,見他點頭,當即說道:“先來2斤。”又對呂德賢說,“兄弟我一不**,二不好賭,生平最愛的就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咱倆一見如故,今天一定要喝個痛快。”

呂德賢見他一開口就要2斤,心想初次相識,酒未免太多,打算推托。但他後麵的話正合他的喜好,頓生知己之感,不覺豪興大起:“老弟如此爽直,是條漢子,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今天這酒,你說怎麼喝就怎麼喝,我奉陪!”

“好嘞!”老板大聲答應,連忙去把酒拿來,還拿了三個酒杯,一一放在三人麵前。

趙義偉拿過酒壺,給呂德賢斟了一杯,他知道張一鳴酒量不大,而且除了特殊時候和特殊場合,平時滴酒不沾。他不敢替他作主,問道:“經理,你要不要喝一點?”

張一鳴微微一笑:“能遇到呂營長這樣的豪傑,實乃幸事。我平時不喝酒,今天也要破例了。”

趙義偉忙給他倒了一杯酒,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張一鳴端起酒杯,說道:“為我們的相識,幹了這杯!”

三人舉杯相碰,然後一飲而盡。呂德賢等趙義偉倒完酒,舉起杯子,說道:“我今天有幸結交到兩位朋友,真的很高興。我借花獻佛敬兩位一杯!”

他說完,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照了照杯子,真誠地說道:“我呂德賢是講義氣的人,既然認了兩位做朋友,兩位在這裏開公司,日後地方上遇到什麼難事,有用得著我的地方,隻管開口,我決不含糊!”

張一鳴笑了:“有呂營長這句話,我可就高枕無憂了。為了我們的友誼,再幹一杯!”

酒喝了約有1斤的時候,他說道:“我量淺,酒不敢多喝。趙義,你陪呂營長好好喝。”

“好。”趙義偉嗜酒如命,酒量又驚人,巴不得有他這句話,又給呂德賢倒上酒,“呂營長是咱性情中人,對兄弟的脾氣,兄弟我敬你一杯。”

“吳兄,趙兄弟,”呂德賢喝完酒,說道,“你們要真看得起我,別叫我呂營長,叫我一聲德賢就行了。”

“那好,我就叫你德賢兄。來,兄弟我再敬你一杯。”

這杯幹完,趙義偉說道:“這杯子太小,喝著沒勁,不如換成碗,德賢兄以為如何?”

“好。”

兩人你來我往,酒很快就喝完了。張一鳴見兩人麵色如舊,沒有絲毫酒意,笑道:“賢弟好酒量。趙義,你今天可碰到對手了。”隨即叫道,“老板,再來一斤。”

又一碗酒下肚,呂德賢的黑臉膛上終於透出了紅色,看了看倒酒的趙義偉,說道:“說句實在話,趙兄弟你可不太像個生意人。”

“兄弟我以前是走江湖跑碼頭的,最近才跟著吳經理學做生意。我隻上過小學,沒什麼文化,看到那些帳簿就頭痛。說不定哪天想改行了,來投奔德賢兄,在你手下混碗飯吃,老兄可不能不要啊。”

呂德賢哈哈一笑:“放著賺錢的生意不做,來當個吃不飽、餓不死的窮兵,老弟可真會開玩笑。我是沒本錢,要有錢,誰幹這不要命的差事,早做生意去啦!”

“做生意並不都賺錢,也有血本無歸、想跳黃浦江的時候。”張一鳴說道,“還是當兵好,吃穿不愁,每月還有俸祿,而且軍隊不象公司,不用擔心它哪天會倒閉,沒有失業的風險。”

呂德賢搖搖頭說:“吳兄,你沒當過兵,不知道當兵的苦。從道理上講,你說的沒錯。可實際上不是這麼回事。上麵把軍費撥下來,經過一層一層的盤剝,到底下根本就剩不了多少。低層官兵的夥食差,能保證填飽肚皮就不錯了。連吃的都保證不了,軍餉就更別說了,經常克扣,就這有時還幾個月都拿不到。”

趙義偉聽了,憤憤地說道:“這些當官的也太缺德了,就沒人管嗎?”

“誰管啊?從上到下都是這個樣,上行下效嘛。”呂德賢端起酒碗,剛要喝,發現酒沒了,又放了下來。趙義偉忙拿起酒壺,給他倒上。

張一鳴看著呂德賢,若有所思地說:“我是商人,講的是哪兒損失從哪兒補。你是營長,上頭扣了你的錢,你從下麵補回來就是了。”

呂德賢的臉已越來越紅,一直紅到了脖子根:“不瞞吳兄說,我沒錢的時候也確實打過這主意,可實在是狠不下心啊。我是窮人出身,了解弟兄們的苦處。要不是家裏太窮了,誰願意來當兵賣命。再說平時待弟兄們太刻薄了,大家心裏怨恨,到了戰場上就不會拚命,隊伍就沒有士氣,沒有士氣的軍隊是打不了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