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起“**案”調查清楚後,張一鳴據實向陳誠做了彙報。很快,217旅旅長餘誌宏被撤職審查,軍法處根據以前那封匿名信所舉報的內容,也對他貪汙受賄等事情作了調查,竟又牽扯出一批涉案人員,217旅團級以上軍官幾乎全部被隔離審查。消息傳出,218旅低層官兵們都紛紛舉報218旅的各種黑幕。張一鳴趁此機會,在陳誠的支持下,一舉把兩個旅的旅長和團長全部換了。新任團長中,除了呂德賢以外,幾乎全是他的舊部。\t
高級軍官撤換完畢,他又從中央軍校請來教官給營級以下軍官講授戰術理論和圖上作業,提高他們的指揮水平,並下達通知,待授課結束,將對他們進行理論考試和射擊、投彈等實際考試,前三名官升一級,凡理論考試不及格或實際考試達不到九十以上者一律撤職。這個命令一下達,軍官們誰也不敢懈怠。一時間,新25師學習、訓練蔚然成風。兩個月後考試結束,張一鳴公布成績,前三名當即升職,另外29名不及格的就地免職。
軍官整訓完畢,他開始對士兵進行整頓。他的軍紀嚴,訓練要求高,使以前散漫慣了的士兵非常不滿,暗地裏抱怨、咒罵,但沒過多久,埋怨聲就慢慢減弱了。他們覺得新來的軍官們要求雖嚴,但並不輕易訓斥人,不象以前的那些軍官動不動張嘴就罵、伸手就打、抬腿就踢。新師長更是給了他們全新的感覺,這位衣著整潔,皮靴雪亮,說話文質彬彬,外表像個公子哥兒似的師長喜歡到連隊來和低層官兵們談話,官兵們反映的問題,一經查實很快就能得到解決。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的軍餉比以前多了,而且按時發放,決不拖欠。
\t九月的一天上午,張一鳴在514團團長徐劍聲的陪同下,來到一個連隊觀看士兵們射擊訓練,他悄悄來到趴在地上射擊的士兵們身後,示意旁邊的人不要聲張,以免影響士兵的情緒。一陣槍聲響過,報靶員開始報靶。這一批士兵成績均不理想,有一個士兵竟然打出了一個五環,兩個四環,兩個三環的靶數來。
\t連長見他在師長麵前丟了臉,不禁氣急敗壞:“你怎麼搞的?我不是告訴你要‘左眼閉,右眼睜,缺口對準星’,‘三點成一線’嗎?”
\t那個士兵低聲道:“我是這樣做的,是槍不好使。”
\t張一鳴說道:“把槍給我。”
他從那士兵手裏拿過槍,在他的位置上趴下。五聲槍響過後,報靶員報靶——五個十環。
張一鳴站起身,把槍還給那個士兵,拍拍身上的土,說道:“你看,槍沒有問題,問題在你自己身上。你的動作不規範,精神不集中,當然無法擊中目標。我告訴你,打靶的時候,你不要想著麵對的隻是一個靶子,你要把它當作一個敵人,靶心就是敵人的要害,你的子彈打出去,非要擊中他的要害不可。”\t
\t靶子被抗來了,官兵們紛紛前來觀看那個靶子,隻見中間的靶心上,竟有兩發子彈擊中了紅點,都暗暗心服。整個上午,張一鳴都守在訓練場上,親自指點要領,還不時趴下,手把手糾正士兵的射擊姿勢。
\t中午,團長想設宴接待他,他堅決不肯,硬是到食堂和士兵們一起吃飯。
下午,張一鳴坐著他的黑色雪佛蘭返回師部。他靠在椅背上,雙目緊閉,似乎是在養神,實際上卻在回想連隊觀看訓練的情形。車子向前疾駛,快到師部門前的時候,突然一個急刹車,他的身子隨著猛地往前一栽,隨即聽見司機大罵:“你他媽找死啊?”\t
他睜開眼睛往外看,隻見幾個警衛早趕過來,連拖帶拽地把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往旁邊拉,那女人一邊掙紮一邊大叫:“放開我,我要見張師長!我要見張師長!”\t
那女人還帶著三個小孩,警衛拉她的時候,她手裏抱著一個,另外兩個一個拉著她的衣服,一個抱著她的腿,都是“哇哇”大哭,引來一些路人駐足觀看。張一鳴看著這一幕,覺得不成樣子,對趙義偉說道:“你去問一下怎麼回事?”\t
趙義偉下了車,上前對警衛說:“放開她。”\t
警衛鬆了手,那女人向趙義偉哀求:“長官,求求你,讓我去見張師長吧!”\t
“你見師長有什麼事嗎?”
\t“我要告狀,我要他給我和孩子做主,我們已經沒活路了。他要不管,我們真的隻有死了。”
\t趙義偉見她說得不明不白,皺了皺眉說:“告狀該去找地方政府,找師長幹什麼?”
\t“我告的是他手下的團副衛大海,地方政府管不了。”
\t“你為什麼告他?”
\t那女人的眼淚流了下來,伸手擦了擦:“我是他原配妻子,他現在娶了姨太太,不要我們母子,家裏窮得把東西都當完了,孩子們已經很久沒吃過飽飯了。長官,你看看他們吧,都餓成什麼樣子了?”
\t趙義偉一看這三個孩子,最大的是個八、九歲的女孩,第二個是個四、五歲的男孩,最小的男孩隻有一歲多,都是麵黃肌瘦,跟幹柴棍似的。再看衛太太自己也是滿臉菜色,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母子四人都衣著破舊,三個孩子全光著腳,連鞋都沒有,他登時心下火起:“你等著,我這就去告訴師長。”
\t他回到車旁,剛叫了聲“師座”,張一鳴就說:“我已經聽到了,讓她過來吧。”
\t趙義偉打開車門,等張一鳴出來後,把衛太太叫過來對她說:“這就是張師長,你有什麼委屈就說吧。”
\t衛太太把抱著的孩子放下,交給女兒牽著,然後走到張一鳴麵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放聲大哭:“張師長,你可千萬要給我做主啊!”
\t張一鳴說道:“有話起來好好說。你不是要告衛大海嗎,說吧。”
\t她站起身,一時哭得說不出話來。趙義偉怕師長不耐煩,倒替她著急:“你別隻顧著哭啊,師長問你話呢,快說吧!”
\t她拚命止住哭聲,哽咽著說:“我是衛大海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們已經結婚十年了,還有了這三個孩子。他娶了姨太太以後,就再也不管我們,家也不回,錢也不寄,給他寫信也不回。我一個人實在養不起三個孩子,又想他這麼久沒音訊,怕他有個三長兩短,就跟我娘家兄弟借了點路費,帶著孩子千裏迢迢從老家來到這裏。哪知道他——”
\t說到這裏,她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張一鳴問道:“他怎麼樣了?”
\t她隻是哭,沒有說話,倒是她的大女兒開了口:“他趕我們走,還打媽媽,把媽媽打哭了。媽媽到樹林子裏去上吊,有個叔叔聽到我和弟弟哭,跑過來把媽媽放下來。他還讓媽媽來找你。”
衛太太這時候平靜一些了:“我那時候是氣糊塗了,現在想起都後悔,我要死了,這幾個孩子怎麼辦?張師長,我來找你,就是想請你主持一下公道。他可以不要我,可這幾個孩子是他親生的,他總得養吧?再說他要休我,也得給我個說法。這麼多年,我哪兒對不起他,對不起這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