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整編新軍(2)(1 / 3)

離開軍營,兩人也不回旅館,隻在城裏的幾個兵營附近或坐坐茶館,或慢慢地閑逛。他們見到不少在街上溜達的官兵,大多軍容不整,吊兒郎當,看到漂亮女人就評頭論足,甚至輕佻地吹口哨、出言挑逗,嚇得那些姑娘、少婦避之不迭。更為惡劣的是,竟有人對商販強拿強要,商販們敢怒而不敢言,待他們走遠了,才恨恨地罵道:“強盜!”

趙義偉實在忍不住了,對張一鳴說道:“這算什麼軍隊,一點軍紀都沒有,跟土匪有什麼區別?”

“如此看來,呂德賢所說確實是實話。你想想看,上麵的軍官無德無能,底下的缺乏管束,能不擾民嗎?”

到了傍晚,張一鳴遠遠看見前麵有四個軍官進了一家酒樓,對趙義偉說道:“走了半天,我還真有點餓了。”

趙義偉會意地點頭:“我們到那家酒樓去。”

兩人故意在附近轉了一陣,然後慢慢走進酒樓,夥計把他們迎上樓。張一鳴見那四個軍官也在,就在他們旁邊一張臨窗的桌子旁坐了。點好菜後,夥計端上了茶。張一鳴漫不經心地端著茶杯,神態悠閑地望著窗外,似乎在欣賞樓下的街景,其實耳朵卻在仔細聽著旁邊一桌的人說話。\t

\t那一桌坐著的四個軍官軍銜都不低,三個上校,一個中校。他們叫了一大桌菜,一邊吃喝,一邊旁若無人地又說又笑。大概剛從牌桌上下來,他們談的不過都是有關打牌的話題。談笑一陣過後,那個中校說道:“軍法長,聽說新師長這幾天就要到了,咱們的牌怕要打不成了。”

\t被稱作軍法長的人身材粗壯,皮膚黝黑,豬泡眼,橘皮一般的臉上滿是橫肉,很象菜場上賣肉的屠夫,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仰脖子,把酒倒進嘴裏,“咕嘟”一聲吞了下去,然後抹了抹嘴巴:“你怕什麼?我告訴你,旅長現在心裏不痛快,你少提新師長幾個字,小心讓他聽到了,不罵你才怪。”

“這也難怪。”另外一個上校說道,“我們暫五旅雖說隻是旅的建製,可三個團有一個是加強團,還外加一個獨立大隊,比一些雜牌軍裏師的人數還多,旅長享受的待遇跟師長差不多。現在倒好,把加強團的一個營和獨立大隊劃給218旅。這暫五旅可就真成了一個旅,旅長心裏有一種官降一級的感覺,他能好受嗎?”

軍法長說:“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他上下打點,以為師長寶座非他莫屬,沒想到在陳誠那裏卡住了。這一下陪了夫人又折兵,能不一肚子的火?”

“說實話,這新25師大部分是原暫五旅的人,弟兄們都是餘旅長帶出來的,誰不聽他的?新師長初來咋到,有些事情怕還得聽聽餘旅長的意見。餘旅長可是喜歡做方城之戲的,禁賭他第一個就反對,有他提頭,我們怕什麼?”

\t“話雖這麼說,還是謹慎點好。”一個戴著金絲眼鏡、模樣精明的上校說道,“別忘了這新來的師長可是張一鳴,此人心狠手辣,殺起人來眼都不會眨一下。他是黃埔出身,又是陳誠的愛將,後台很硬,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們可不要闖到這把火上,還是看看形勢再說吧!”

\t另外那個上校點點頭:“李高參言之有理。張一鳴這個人我也略有耳聞,據說對軍紀要求很嚴,他帶的部隊,不準賭博,不準嫖妓,誰要違反軍令,他動輒就批複‘槍決’兩字。”

\t“何團長有所不知,豈止是槍決,連砍頭都有過。”李高參說道,“他在福建的時候,手下的一個軍官和當地的一個女人發生了關係,事後又不肯娶她,那女人一氣之下跳了河。這事被告到了他那裏,他二話沒說,大筆一揮就簽署了三個字:斬立決。”

\t“真的是砍頭嗎?”

\t“那還能有假,據說還是當眾砍的,斬首示眾。”

\t“這也太殘忍了,這種事情雖說有傷風化,但也罪不至死啊。讓這樣冷血的人當我們的師長,這以後還有好日子過嗎?”

\t這幾個軍官做夢也沒想到,未來的長官就在一旁,肆無忌憚地談論著他。張一鳴是個沉得住氣的人,聽了也是麵不改色,好像與己無關。趙義偉卻有點忍不住了,他知道砍頭事件的真相,是那個軍官**了當地的一個女學生,那少女羞憤之下,跳河自盡,張一鳴為了嚴肅軍紀、平息民憤,這才下令“斬立決”。此刻,他聽這幾個人歪曲事實,對師長惡意攻擊,不由得怒從心起,雖然沒有當場發作,但臉色已相當難看了。

\t張一鳴怕他暴露身份,急忙暗示他克製情緒。好在四個軍官對他倆並沒怎麼注意,繼續著他們的談話。何團長憤憤地說:“兄弟我不**,他禁不禁嫖與我無關,可要禁賭就不行,我就這點愛好。當兵的人,生活本來就枯燥,他什麼都不準幹,這不是想把人憋死嗎?”

軍法長聽到這裏,臉有不屑之色,哼了一聲:“行了行了,人都還沒到,你們別吹得這麼嚇人。我就不信,他人生地不熟的還敢這麼做。大家都不聽他的,他還能把人都殺光了?真要這麼著,大夥兒還不反了?”

那個中校說道:“軍法長,你是旅長的紅人,經常和他在一起,他現在有什麼想法,你說給弟兄們聽聽。”

軍法長笑了一笑,“旅長這幾天正和怡香院新來的小桃紅打得火熱,一天到晚人都見不著。不準嫖妓,他能答應嗎?”

三人都笑了起來,張一鳴的臉上也現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跑堂把張一鳴點的一道魚端來了,他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魚嚐了嚐:“恩,這魚味道還不錯。”

那個跑堂聽張一鳴誇魚好,忙接口道:“這位先生好口感。我們‘臨江仙’做的魚是安慶出了名的,這魚可是地道的鰣魚,肉質細嫩,味道鮮美,下酒很不錯。先生要不要來點酒,我們這裏有不少好酒,花雕,竹葉青,連貴州茅台都有。”

“酒就不要了,給我們把飯盛上來。”

“夥計,”軍法長聽說有鰣魚,叫道,“那種魚也給我來一份。”

“好,您稍等一會兒,就來。”

過了一會兒,夥計把魚端了上來,軍法長看了一眼,頓時大怒:“混賬東西,怕老子吃飯不給錢嗎?他們的魚那樣大,老子的就這麼小,看不起老子啊?”

夥計急忙解釋:“對不起,長官。今天送來的魚少,吃的客人又多,實在是沒有大的了。”

軍法長把桌子一拍,罵道:“放屁!別人吃就有,老子吃就沒了,你他媽的什麼意思?”

“長官,真的是沒有了。您要不信,我帶您去廚房看看。”

“老子才懶得去看,去把你們掌櫃的叫來,跟老子說清楚。”

夥計還想解釋,話沒說完,軍法長不耐煩了,“啪”地一記耳光,夥計捂著熱辣辣的臉頰,眼淚都快出來了:“你、你怎麼打人啊?”

軍法長摸出槍,頂在夥計的頭上:“打你?你再羅嗦,老子還斃了你!”

夥計嚇得臉色慘白,不敢再說。掌櫃的早已聽到樓上的吵鬧聲,慌忙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上來,一個勁兒地道歉:“長官,這個夥計是新來的,不懂事,得罪您的地方,您多包涵,多包涵!”

軍法長蠻橫地說道:“你來得正好,你給老子說清楚。大家都是來吃飯的客人,憑啥他們的魚那麼大,老子的就這麼小?是不是覺得穿洋裝的有錢,咱們幾個當兵的就是他媽的來討飯的?穿洋裝有什麼了不起,告訴你,在這塊地方,還沒有誰敢看不起老子,別說穿洋裝的,就是地方上的官,見了老子也得讓三分,你他娘的別狗眼看人低。”

他罵的雖然是掌櫃的,但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一番話已把張、趙二人牽扯了進去。趙義偉是習武之人,向來不肯示弱,平白無故地受人欺負更是他無法忍受的,“啪”地一聲把筷子拍在桌上,怒道:“掌櫃的,你這店裏的蒼蠅怎麼老是嗡嗡叫,還讓人吃飯不?”

張一鳴雖有涵養,也實在厭惡那軍法長的為人,所以沒有阻止趙義偉,隻冷眼看著,靜觀事態的發展。

軍法長聽出趙義偉的話是衝自己來的,登時轉過頭,一雙混濁的眼睛瞪著他:“小子,你他媽說什麼?”

“我說這店裏的蒼蠅討厭,你沒聽見嗎?”

軍法長在這個小城一向威風慣了的,平時除了旅長,誰敢這麼跟他說話,他看著趙義偉,突然哈哈一笑:“你小子從哪兒來的,敢跟老子撒野,膽子倒不小,知不知道老子是誰?”

趙義偉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我是從山東來的——”

一旁的掌櫃急了。他們要鬧起來,店裏生意就別做了,而且他認識那軍法長,知道他的為人,殺個人對他不算什麼,自己恐怕就得關門大吉了,慌忙打斷了趙義偉的話,對他直央告:“先生,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您看在我這張老臉的份上,就原諒我這次,好不好?算我求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