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25師在富門堅守了4天,殲敵兩千餘人,完全達到了預期的要求。之後,奉命撤過汨羅江。左淩峰派人在浮橋邊接應他們,等他們撤完之後,下令炸毀浮橋,密切關注對岸的動態,嚴陣以待。因為知道新25師在北岸的4天打得異常艱辛,他向105 師官兵們通報了這個戰況,要求全師在接下來的阻擊戰中,一定要齊心協力,堅守南岸,決不能讓105師丟臉,給117軍抹黑,沒有命令,誰敢擅自後退,不論是軍官還是士兵,一律就地槍決。
做好一切準備之後,他爬上一處高地,仔細觀看北岸的情況。從手中的高倍望遠鏡裏,他清晰地看到對岸的日軍正在調動、集結,一群群日本兵像螞蟻似地奔忙著。此時江麵靜悄悄的,連漁船都看不到一艘,他早就命令把兩岸的船隻集中到南岸一處隱蔽的地方,連木筏都不給敵人留一個。看完,他對身邊的一個參謀說道:“敵人快要集結完了,叫弟兄們加強警戒,做好戰鬥準備。”
隋明傑正在一處工事裏,用一塊破布仔細擦著槍,其實他已擦過好幾次了,隻是為了找點事做,平息一下緊張的心情。這時,連長來了,對工事裏的幾個人說道:“師長有令,加強警戒,做好戰鬥準備。”
班長說道:“連長,我們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子彈的基數夠不夠,不夠趁早說,我好派人給你們送過來。”
“夠了。”
連長望著隋明傑,說道:“待會兒打起來注意節省彈藥,瞄不準就不打,不要浪費子彈。”
隋明傑答應道:“我曉得了,連長,你放心,不十拿九穩我就不開槍。”
連長把話交待完出去了。隋明傑緊張地從射擊孔望著江麵,一顆心不住地狂跳。他旁邊的機槍手正把一個個子彈夾填滿子彈,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完了抬頭看他一眼,見他一張臉白得像紙,說道:“害怕啦?第一次打仗是這樣,打兩次就好了。打仗的時候,你不要想這是炮彈,那是子彈,就當是小鬼子在放炮仗,那就不怕啦。”
他不高興這句話,橫了機槍手一眼,說道:“哪個害怕啦?我不怕。”
“嗬,你小子嘴還挺硬。”機槍手笑道,“待會兒打起來,你不要嚇的尿褲子就行了。你小子不要拿眼睛瞪著我,我告訴你,新兵尿褲子的多得很,不丟人。”
鑒於在新25師吃了虧,日軍這一次學乖了,並不急於派步兵進攻,而是等著坦克平整出公路之後,把重炮拉上來,先摧毀南岸中國軍隊的防禦工事,再派步兵渡河。第二天中午,日軍集中所有的炮火,會同天上的24架飛機,對著南岸的工事開始猛烈轟炸。
隋明傑聽著響雷一般的爆炸聲在四周轟響,沒有一分鍾停止,腳下的大地被震得發抖,工事上的灰土直往下掉,地動山搖有如世界末日降臨。他用布塞住耳朵,但是沒有用,震耳欲聾的聲音不像是從耳朵進去,倒像是鑽過頭骨進去的。他覺得神經快要承受不住,還真有點害怕了,他怕自己連鬼子的麵都還沒見著,就這麼稀裏糊塗的被炸死了。四川人很多都知道“出師未捷身先死”這句詩,他這時也情不自**想到:“我現在被炸死了,那就真的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他正在那裏咬著牙,竭力不讓自己發抖,隻聽得頭頂上一聲尖嘯,隨即就是驚天動地的爆炸,他被震得昏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覺得臉上一陣疼痛,睜眼一看,班長正在左右開弓打他的耳光。見他醒了,班長大吼道:“你要不要緊?不行就說一聲。”
他搖搖頭,覺得鼻子裏、嘴裏有股腥味,一抹,手上粘糊糊地有血,這才明白自己被震傷了。他再一看,機槍手也是口鼻出血,正在那裏一邊擦,一邊日爹**娘地罵。鬼子的飛機扔下的是重磅炸彈,工事的右側頂部被炸出了一條裂縫,已經有一絲陽光從那裏照射下來。挨了這顆炸彈之後,他有了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感覺,再聽見炸彈的聲音就沒覺得有先前那麼可怕了。
轟炸非常密集,幾乎每個工事都挨了炮彈或者重磅炸彈。中國軍隊的工事雖然是鋼筋混凝土的,也經不起這樣的密集轟炸,在接連挨上幾顆炮彈之後,工事就被炸穿或炸裂了,躲在裏麵的官兵有的被炸死,有的被震得七竅流血,昏死過去,剩下的依然緊張地望著江麵,防止敵人在炮火的掩護下發動襲擊。
轟炸過後,日軍的步兵開始進攻了。一個個滿載著士兵的橡皮艇,飛快地向南岸劃過來。105師官兵們等日軍過了江心之後,重機槍、輕機槍、步槍齊鳴,從各個射擊孔噴射出的火焰象火網一樣攔在了江心,各種口徑的火炮、迫擊炮彈不斷地在敵陣中爆炸,橡皮艇上的日軍士兵不斷地倒在艇裏,倒進了汨羅江中。
隋明傑覺得手有點不穩,不敢端著槍,把槍擱在射擊孔上瞄準了一個鬼子,等著機槍手的機槍響了,正要扣動扳機,隻見那個鬼子已經臉上開花,往後一仰。他暗地裏罵了一句,這下完全把害怕給撩到一邊了。他端起槍,這一次瞄向了一個上等兵,他眯起左眼對準他,右手食指扣動扳機,那個鬼子的額頭上被打出一個洞,倒進了江裏。
他聽見身旁的機槍和步槍不停地在響,機槍手一邊射擊,一邊不停地罵:“格老子的,狗東西,想死就隻管來,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老子不嫌殺得多。”
他也學著機槍手,一麵破口大罵一麵不斷地對著江麵射擊,隻覺得敵人很多,坐橡皮艇的,抱著空汽油桶鳧水的,一波又一波地不斷向這邊湧來,像密密麻麻的過江老鼠,怎麼也殺不完。
黃昏,日軍終於停止了進攻。他和其他弟兄們不等休息,趕快搶修被炸壞的工事,加厚被覆層,夕陽下,隻見江上、岸邊到處是日軍屍體,江水不知是被鮮血還是被夕陽的紅光染得微紅,猶如一江血水。
第三天又是一場血戰,敵人以飛機大炮的猛烈轟炸為掩護,企圖在江麵架設兩座浮橋,遭到105 師頑強打擊而失敗,雙方均傷亡慘重。到了下午,日軍步兵停止攻擊,炮兵轟擊也明顯減弱。一直在一線觀戰的張一鳴以為敵人又在準備玩什麼花樣,急忙爬上一處高地,仔細觀察日軍動向。看了一會兒,他脫口而出:“馬上向戰區司令部報告,敵人要撤!”
很快,他接到命令,105師渡過汨羅江追擊敵人。新25師迅速前往平江以南的忠義,在那裏部署設伏,張網等候從長沙附近後撤的一個日軍聯隊。原來,岡村寧次見中國軍隊雖然邊打邊撤,卻撤得非常漂亮,一些部隊在後撤的同時,另一些卻在兩側集結,他的部隊在前進途中不斷受到中國守軍的步步攔擊、伏擊,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老謀深算的他預感到不對。而且九戰區在戰前就已作了部署,軍隊和老百姓的糧食全部藏了起來,日軍所到之處,一粒糧食都找不到,無法就地補給。各地民眾還積極配合自己的軍隊,伏擊日軍後勤部隊,破壞交通、通訊設施,使日軍的輜重部隊和後援部隊行動困難。軍民的親密合作和空室清野工作達到了預期的目的,隨著戰線的拉長,走在前麵的日軍不僅疲憊不堪,而且補給越來越困難,帶的糧食彈藥基本耗光,隻能由飛機空投支援,已經無力對長沙發起大規模進攻。岡村見戰場態勢對自己越來越不利,精明地意識到中國守軍並不是抵抗不住而敗退,而是以長沙城為中心,擺了個布袋陣正等著他鑽進去。想到中國軍隊張開的大口袋,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趕緊下令放棄進攻長沙,部隊全線後撤。
見日軍開始後撤, 薛嶽也調整部署,電令各部隊:
一、各挺進部隊即向敵後方聯絡線竭力襲擊,破壞交通,阻其增援,並妨害其退卻。
二、湘北正麵各部隊以現態勢立即向當麵之敵猛烈追擊,務必於嶽陽、崇陽以南地區捕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