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在書房外徘徊,猶豫著要不要闖進書房將宮中傳出來的消息稟告給殿下,因他曾囑咐過,凡是有關徐家五小姐的消息都要第一時間通報給他。
可如今殿下正與幾位大人商討要事,特意叮囑不許人進書房!他貿貿然進去,怕是會受責罰。
兩難之下,小林子索性埋怨起遞消息出來的路萊仕。
這廂小林子嘀嘀咕咕,終究還是沒進書房。因為潛意識中,他對主子維護徐五小姐的做法並不認同。而那廂,施憶彤自雲秀宮外回來,緊繃的心緒頓時如煙雲四散,消匿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內心的歡喜雀躍,這讓歲暖與後到的大宮女大為不解。
因為施憶彤離開時,是屏退了她們的。
同處一宮的徐青綾,則與施憶彤的心境全然不同。
此刻,徐青綾以往淡然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焦灼。眼看著赴宴的時辰將到,佟忠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這讓她有些不安。
不知是前路未卜誘發了這份不安,還是睡眠不足加重了這份不安,徐青綾都沒有時間來深究,她隻能告誡自己萬物皆著眼,處事需謹慎。在這深宮內院中,她唯一能靠的就隻有自己。
如此,心緒漸漸穩定下來,徐青綾喚來歲寒修補妝容。又將裝有賀禮的鑲金絲蝶戀花荷包讓歲寒貼身收好,這才帶著兩人,去了永福宮。
徐青綾住在後殿的西側,施憶彤則住在東側,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出得屋子,所以,恰好相遇在通往前殿的夾道上。
有禮地相視一笑後,便並排走在一處,再告別兩位姑姑後,便一同前往永福宮。
兩人在此刻有默契地“暫時”結為同盟。
整個永福宮用紅色綢帶與彩燈妝點起來,四處洋溢著平日裏難尋的熱鬧,即使是夏日的燥熱,都無法減退這份喜氣。
永福宮外多站了幾位宮女內侍,以作引導。她們遞了帖子,就有宮女引她們進去。
宴席開在偏殿,八片楠木雕杜鵑花紋裙板隔扇門洞開,正好對著永福宮的小花園,從裏頭完全能將外頭的景致一覽無遺,雖是正午,但園中的花木依舊綠得蒼翠欲滴,紅得千嬌百媚,顯然是剛剛噴灑過水的。
席麵開了兩桌,中間用金漆點翠四季圍屏隔開,靠右的那桌虛無一人,另一桌已坐著幾位年紀與九公主相仿的姑娘,徐青綾望向昨日被姑姑指派的大宮女。
那大宮女會意,小聲地附耳道,“左角穿茶白芙蓉花錦衣的是九公主的侍讀,國子監祭酒李家的二姑娘,中間那位是十公主,與舒貴人住在永福宮的西偏殿,最後在右側的穿蝶戀花粉衣的是忠孝侯家的六姑娘。”
徐青綾頷首,分別與三人見了禮,並在引路宮女的引導下,坐在了與李二姑娘隔了兩個空位的左側,而施憶彤徑直坐到了安六姑娘的身旁,徐青綾注意到了引路宮女並沒有出聲阻撓。
安六姑娘看上去頗為機靈活泛,撲閃著散著靈氣的杏眼,與施憶彤低聲笑語,也不忘與徐青綾等人搭上幾句,絲毫不冷落旁人。
“施表姐,我一直聽祖母叨念著你呢!可惜,蜀州離京城太遠,祖母不準我隨送節禮的同去,否則,我們姐妹早就該見著麵了!前陣子,好不容易盼到你進京了,卻是又見不到。”說著,安六姑娘不高興地努了努嘴,轉瞬,又展開了笑顏,“幸好前日聽九公主說起,要請你來參加生辰宴,可把我高興壞了。所以,今日我才早早趕了過來,特意等在這裏見你呢!”
安六姑娘笑起來,兩邊的酒窩更加明顯了,徐青綾笑看著,不語,側眼打量了施憶彤,若說方才她還能從她臉上看出一絲不安,而如今,連那一絲都飄渺消逝了。
是啊,前日九公主就提到了施憶彤,並非是安妃臨時起意的,那麼,她呢?
徐青綾微微垂首,卻覺得歲寒近前了一步,隻聽她低語道,“安六姑娘是永福宮的常客,與九公主交好。”
對此,徐青綾輕輕淺淺地回她一笑,九公主與安六姑娘是表姐妹關係,即使如今安家日漸衰敗,安妃到底還是要仰仗娘家的,特別是她的伯父忠孝侯,畢竟她父親安少傅隻不過是個給皇子講學的,掛的又隻是虛職而已,實權到底是沒有的。
此時,席間傳來一聲脆響,眾人循聲望去,卻是十公主將手中的粉彩陶瓷杯碰掉了,濺了一地的碎渣子。
周遭伺候的宮女忙上前清理,而十公主顫著聲向她們道歉,又小心翼翼地看著宮女們收拾,片刻後,竟是抓住其中一人的手,結結巴巴道,“我……我那還有一套彩瓷杯,等,等宴席結束,我就讓雲霞給九皇姐,給九皇姐送去!”
那宮女輕柔地放開十公主的手,低垂著頭道,“十公主不必擔心,這不過是內務府仿製的,並不是皇上賞賜給九公主的那套,九公主不會怪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