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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玲佳小姐一個人在家閑的慌,煮了鍋花生放在院子裏晾幹。

海二少走路沒留神,被地上幾個圓簸箕絆了一腳,心情本來就煩躁,於是氣呼呼地拿起一筐,帶回房裏邊吃邊發呆。

事情的發展早已偏離了海二少的預想,朝著一個相當意外的方向湧去。走在路上的時候海二少甚至還打算去一趟吉祥銀樓,問問掌櫃的全天下到底有幾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鑽石戒指,最終因為覺得是在太蠢,隻能悻悻作罷。那粒鑽石真如同掌櫃所說,璀璨無比,海二少被晃花了眼,走失了心神,隻有手上一直沒停過,傷了一隻手,也硬是將花生剝出了一堆小山,然後手抓一把,囫圇地吃下去,不曉得飽餓似的,看著窗外愣愣出神。

自己或許沒有那麼喜歡小姚妹妹,否則在那樣的時刻怎麼舍得對她如此尖酸刻薄,況且當小姚妹妹抹著眼淚跑走的時候,海二少也真真沒想過要拔腿追上去,且對從前的“女朋友”們,也同樣如此。說到底哪裏是談戀愛,不過是想要幾個陪伴,故體貼人這件事,海二少與他大哥算是同等冷漠,即便是有過好多女朋友,在外人看來情史豐富,也學不來真心相待,不過是花錢買熱鬧罷了。

而莊大少手中的戒指,卻叫他無所適從。海二少不敢細想,每當思緒到了這一幕,便執拗地換到別的事來琢磨,這樣的行為可說是標準的自欺欺人,可海二少管不了那麼多,花生米嚼得多了,又覺得渴,一口氣喝了三四杯水,總算有所緩解,這邊渴意下去了,傷了的那隻手開始覺得癢起來,海二少想撓又不敢撓,心裏燥得慌,肚子裏一堆堆的煩心事,真讓他想發把邪火,能舒暢些。

環顧海公館,有哪個是能惹的?海二少心裏好絕望,隻能躺床上閉眼休息,祈禱著一覺睡醒回到毫無煩惱的以前。

可天不遂人意,沒等海二少睡到自然醒,腹中一陣陣的絞痛傳來,使他出了一身冷汗,頓時焦躁不已,猶如火燒屁股般急躁,掀開被子下床就往茅廁裏衝。整整一個下午,海二少臉上血色全無,坐在床上小口小口喝著湯藥,病懨懨的樣子使三姨太看得好不可憐。

“吃花生就別喝太多水,這麼大的人了還能把肚子給吃壞,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三娘尾椎骨還疼著呢,你就不能給我省點兒心?還疼不疼了?啊?喝完藥吃不吃蜜餞了?”

海二少青著一張小臉慢慢搖頭,也不頂嘴,眼睛裏一點光都沒有了,憋氣喝了一大口,又放下碗說想吐,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舒坦的。

三姨太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心裏想二少雖然整天不務正業,但身體皮實得不得了,從小到大就沒見過幾次這樣可憐巴巴但樣子,從在賦閑樓被阿榮抓進局子裏那刻起,老二仿佛就走了大黴運,又被姑娘嫌又摔斷了手的,眼瞅著日日這麼消沉下去,哪裏還有以往容光煥發的樣子。雖然今年不是本命年,也許是老天爺覺得海家二少過得太順遂,給點挫折讓他品品也說不定。可她孫孝萍的孩子可不吃老天爺這一套,別人如何受挫她管不了,她在風塵中磨礪前半生,沒有生育,可珍惜的東西也就隻有幾樣,在她麵前,這兩個孩子猶如她親生。海老爺有時笑她護仔簡直像個老母雞,牙尖嘴利如三姨太,在那一刻竟把這句話聽出了誇讚的味道,難得沒跟海老爺強嘴,心裏暗暗發誓要把這兩個孩子護得更好。

思及此,三姨太想到了一個好方法,臉上的愁雲頓時消散,也不管皺著臉問她討要蜜餞的海二少,兀自說道:“三娘明天給你請個道士,好好地作場法。”

海二少道:“好好的怎麼要請道士?三娘你別說這麼多了,我苦得反胃快給我蜜餞。”

三姨太目光炯炯:“老二,今年你實在是不順,怕是犯了什麼髒東西,咱們請個道士好好化解一下,讓你身心舒暢,又恢複健康。”

海二少:“我等不了道士了,您要是現在不給我蜜餞,我馬上又要不健康了。”

語畢喉嚨裏又竄上來一陣苦味,立馬彎腰幹嘔起來。

三姨太說到做到,平日裏就是雷厲風行的人,這事兒涉及到海二少的平安健康,也就更放在心上。第二天早上一起床便帶上四姨太一起出了門,等到海二少睜開眼睛,那道士已經在廳裏等候著了。

海二少定眼一看,糊塗了,這三娘究竟是怎麼想的,這是哪裏來的狐狸精?

眼前這人雖說穿了道士服,卻一點兒都擋不住眉眼之間的媚氣。眼裏含著秋波,眼尾微微上挑,隨便眨個眼就能把魂勾走一半,那雙唇紅得如同漿果染過,皮膚光滑,好像能掐出水,一張口更是不得了,冷清中帶著幾分勾人的味道。

“這位便是海二少了?”

“對對對,大師請看看,我們家二少最近到底是犯了什麼衝。” 三姨太在旁邊熱情地介紹,見海二少呆了,抬起手給了他一肘子,小聲道“跟大師打招呼啊”。

海二少這才緩過來:“大…大師姐姐。”

這道士一聽,臉頓時冷冰冰,竟不妨礙他的好看,整個人看起來更為動人。

“你說什麼呢!人家大師是男人!男的!” 三姨太佯裝發怒,教訓了海二少兩句,讓這位道士寬心,心裏卻想,這人著實好看,老二也著實死性不敢,看見美人就走不動道,在這樣的場合冒犯,實在是太不應該。

“啊?你是男的啊?”海二少感覺尷尬不已,作揖給這位美人賠了罪。“抱歉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美人道士沒了耐性,說道“那就開始吧。” 便燒起蠟燭紙錢開始作法。

不像普通道士拿著羅盤整間屋子轉來轉去,也不聳人聽聞地說著海二少命犯太歲,如何如何難解。美人道士全程冷靜不已,仿佛完成什麼任務似的,途中還有幾次甚至忘了口訣,也小聲地唬弄過去。但三姨太卻十分相信這人,那些失誤權當做沒看見,海二少見狀,悄悄問道:“三娘,這美人道士像是個門外漢,你怎麼把他請來了?莫不是看他長得好啊?”

三姨太瞪了他一眼,也低聲道:“你胡說什麼,這位道士是剛剛下山的,人家修煉的地方山青水美,才長成這樣一個神仙模樣,我請他來,是因為他實在是太厲害啦,僅僅看了我和你四娘一眼,就能說出我們姓什麼叫什麼,海公館裏幾口人,連家裏養的阿猛人家都知道!”

海二少驚訝道:“竟有這麼厲害!”

三姨太:“三娘看中的東西豈能有假?你放心,這場法事作完,包你一切順順利利,再無災害。”

海二少於是也津津有味地看起了美人道士,越瞅越覺得這人是在跳舞而非作法,但既然三姨太如此讚賞,也就消除了懷疑,隻當是這人法力相當高深,不屑用普通道士的法術罷了。

地上滿是紙錢燃盡的灰,美人道士作完法,領了三姨太的錢,就收拾好行囊準備離去。

這次不等三姨太催促,海二少熱心極了,跟在美人道士身後要送他一程。這道士沒有拒絕,兩人走到巷子口,正要分別時,卻聽見美人道士緩緩開口道:“二少最近可是為情事所困?”

海二少驚訝道:“你怎麼知……” 話還沒說完,就反應過來,將最後一個字咽下去——這事實在是不好說,也說不出口。

見海二少的樣子,美人道士笑了:“二少不必拘謹,你命中確實有桃花,不過在此之前,卻有朵孽障遮擋,若是不能除去這朵孽障,再好的姻緣,怕是也難成眷屬。”

海二少道:“什麼是孽障?”

美人道士道:“這人擋你姻緣,又因為處處比你好,使你情路順暢不得,你心中煩惱,卻不知如何化解。你與他二人算是朋友,他既沒有橫刀奪愛,你也翻臉不得,是不是使你愁苦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海二少的腦中一瞬間出現了莊大少的身影,覺得這道士實在是太神,便將信任一瞬間全托付了,問道:“那我該如何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