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陶沒有被關在牢房裏,興許是皇帝還忌憚著他那一身的蟲子,將他囚禁在了一座廢棄的宮殿裏。裏麵的東西都被搬空,隻剩下幾個蒲團扔在地上。
宮殿的前後左右都有宮中禁衛把守著,韓舟的黑衣影衛還有陸沉璧身邊的青衣衛各占了一個屋頂,都盯著這個房子,稍微有些風吹草動,他們都會下去察看一番。
等到謝鬆過來的時候,正好瞧見韓舟坐在院子裏。他腳步一頓,先朝著韓舟走了過去。
“過來了?”韓舟似乎是在這裏等著他一樣,他將手上端著的茶杯放下,抬頭看著謝鬆道。
謝鬆點點頭,目光自然又落在韓舟的白色麵巾上。那日似乎是除了他,旁的人都瞧見了韓舟的臉。加上之前苻陶說過的話,對於這位可能是自己兄長的人,謝鬆不可能不好奇他的真實麵目。
興許是他的目光太直白,韓舟挑了挑眉,冷聲道:“你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麼?”
“沒什麼。”謝鬆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問這些事情是時候。
韓舟手敲了敲桌麵,催促道:“你若是要進去,就早些進去。我不知道你同那人做了些什麼交易,但是這個地方不宜久留,早走早好。”
謝鬆:“我心裏有數。”
韓舟應了一聲,又端起茶杯沒有再說話的意思。謝鬆又看了他兩眼,發現似乎除了幾次夜裏行動的時候,韓舟都是一身白衣,旁的顏色很少在他身上出現。
“為何你總是身著白衣?”他想著便也這樣問了,但若是以前謝鬆定是不會想這些無聊的事情的。
韓舟喝水的動作一頓,他沉默了一會才道:“我在服喪。”說完這句話,韓舟立即皺著眉看著謝鬆,冷聲道:“你的話今天太多了。”
謝鬆深深看他一眼,沒有再問別的話。他邁步往宮殿門口走,在推開房門的那一瞬間,便將方才韓舟說過服喪的話扔在了腦後。
現下他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弄清楚。
宮殿裏的窗戶都是緊閉著的,上麵糊著的窗紙應當是新的,白色的紙同這殿內的破舊塵埃格格不入。血腥味和藥味混在一起,讓謝鬆皺了皺眉。
他將身後的門關上,將外麵的的陽光也一並擋在了殿外。
整個殿內又暗了下來。
謝鬆往前走了幾步,便聽見一陣鎖鏈拉動的聲音。他停下腳步,垂眼看著前麵裹在黑鬥篷裏的人。
為了防止苻陶再耍什麼花招,鐵鏈從他的琵琶骨處穿過,雙腳上帶著重重的鐐銬。縱使雙手被斬去,但是他上臂依舊是加上了重重的鎖鏈。
謝鬆順著那鎖鏈看去,發現它們的盡頭是連著牆的。
苻陶又動了動,謝鬆冷眼看著他,終於還是張口說:“你下在那些孩子身上的蠱已經被解了。”
那人笑了幾聲,嘶啞著聲音道:“梅姝當年在苗族裏是祭司的候選,她的醫術和蠱術在族內都是數一數二的,她在這裏,蠱毒被解開也算不得奇怪。”
謝鬆:“你當年幫她離開,現下不後悔嗎?”
“後悔?”苻陶一頓,隨即笑道:“有什麼後悔的,我做事從來不會後悔。”
他說完突然往前挪了幾步,靠近了謝鬆一些。他抬起頭看著麵前站著的青年道:“你想問什麼?天劍門嗎?還是那個蒙著麵的男人?”
聽著他帶著惡意的笑聲,謝鬆麵上的表情也無甚變化,隻是道;“都問。”
他也不在乎地上的蒲團究竟幹不幹淨,謝鬆隨手拿了一個拍了拍灰,便坐在了上麵。
當然,是坐在苻陶夠不著的地方。
“天劍門的事情是你做的,你在水裏下了纏風。”謝鬆的聲音沒有什麼起伏,像是在陳述一件既定事實而已。
他沒有等著苻陶的回答,繼續道:“你在找我,卻隻知道我在天劍門裏,不知道我叫什麼,也不知道我長什麼樣子。除開這些,唯一知道的,便是纏風對我無甚作用。對嗎?”
“是。”苻陶承認得很痛快。
謝鬆放在膝蓋上的手握緊了,他的聲音有些壓抑:“為什麼?”
為什麼要找自己,為什麼要讓他身邊最親近的人為因為他而死去。謝鬆嗅著空氣裏淡淡的血腥味,似乎又回到了天劍門的山頭上。
他眼睛死盯著苻陶,又問了一遍:“為什麼?”
“因為我要養蠱。”苻陶答道,他同樣看著謝鬆,緩緩道:“我需要一種蠱蟲來替代我的心。你知道的,我在許多孩子身上實驗過蠱蟲,但是唯獨替代心的蠱蟲我找不到。”
謝鬆:“這同我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