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鬆看著苻陶在地上扭動著,他身上的蠱蟲大部分都被梅三娘取走,隻剩下一部分來維持這人的生命。
殿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苻陶咒罵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來,謝鬆垂眼看著他,等到那人不再出聲,這才又出聲問道:“那你如何知道他能長生不老?”
“興許你一直以為的都是錯的呢?”
謝鬆說著,心中想起了韓舟同皇後的互動,如若當年當真還有一個嬰孩在……
如此想著,他眼神又落回苻陶身上。
謝鬆:“你說的當年除開我以外,還有另外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是男還是女?”
苻陶半晌沒有回話,正當謝鬆準備叫人進來探看的時候,他終於動了。他撐起自己的身體,一雙眼睛看著謝鬆道:“不會錯的,我怎麼會錯?這麼多年來,這麼多年來……”
“我不會錯的!”苻陶的口中翻來覆去說著這幾個字。
不想坐在這裏聽人說瘋話,謝鬆用手中的長嘯在他的肩上一打,聽見他痛呼一聲撲在了地上,安靜了下來,這才冷聲道:“說話,我沒有時間聽你在這裏瘋言瘋語。”
“我見過他……那時候我才九歲,跟著祭司來到中原的時候,我就見過他。”苻陶說著,手在地板上狠狠抓了一道。
“那時候他身邊還沒有這麼多人,隻是一個人背著一把劍坐在那裏。那個地方的客棧是個黑店。”苻陶頓了頓,然後低聲說:“是他救了我們。”
謝鬆冷眼看著他,沒有說任何話。他甚至覺得對於這種人來說,憤怒的情緒都是一種浪費。
“然後呢?”
“然後?”苻陶笑了,他撐起一點自己的身體,啞啞說:“然後他就走了。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正陪著你的有身孕的母親。”
謝鬆握著長嘯的手緊了緊,繼續問道:“然後呢?”
“你的父親看上去不是很高興,對於你這個即將來到世間的孩子,他似乎一點都不高興。”苻陶說著這話,同時看著麵前這個冷麵青年的表情,希望能從他臉上看到一絲憤怒或者惶恐。
但是他失望了,謝鬆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似乎是聽著一件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一樣。
苻陶依舊不死心,他盯著謝鬆道:“若是你同你父親一樣,長生不老不死,可不是看著那癱子寶貝死在你前麵。他又老又醜,你卻還同現在一樣。”
他說著笑起來,嗤嗤說:“真可憐……”
“閉嘴!”謝鬆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鬆動,他握緊了手中的劍,壓抑住自己心裏翻騰的情緒。然後道:“這麼多年,你再看見他,當真是沒有一點變化嗎?”
苻陶沉默了會,然後道:“不,昨日見他,便覺得他有些老了。”
“不要說謊,不然我真的會讓你生不如死。”
這輩子謝鬆也沒有想過自己能說出讓人生不如死這種話來,他將長嘯抽出來,利器出鞘的聲音在殿內格外清楚。
苻陶看著他的動作,嗤笑一聲道:“你要殺了我嗎?替你那些死去的師兄弟報仇?謝鬆,要知道,如若不是你,他們也不會死。”
謝鬆沒有應聲,而是提著劍走到他的麵前,一腳將人踢翻了過來。鎖鏈撞擊在地上發出悶響,苻陶還未來得及將自己身體支撐起來,便感覺到膝蓋處一陣劇痛。
聽著那人尖厲的叫聲,謝鬆將劍上的血甩去,又用帕子將劍身擦幹淨才收回劍鞘中。隻是他再過小心,身上還是沾染上了苻陶的血。
他歎了聲氣,心裏想著待會回去要先換衣服,省的沉璧聞到血腥味又心裏不舒坦。
地上的人叫了兩聲之後,便聲音也難得發出,蜷縮著身體在地上發著抖。屋頂上的暗衛聽見殿內的動靜,掀開了一塊瓦,朝下看了一眼。
他見謝鬆站在那裏,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
“無事。”謝鬆衝他道。
等到屋頂上的瓦片被蓋好,他才看著苻陶,出聲道:“你害得他這麼多年坐在輪椅上,吃了那樣多的苦,我卻不能殺了你,這樣也算替他報仇了。”
苻陶轉著頭看著他,疼痛讓他的五官皺在一起,但眼睛依舊是死盯在謝鬆的身上。
“至於我師門的仇……我會帶著你回到天劍門,當著他們的麵,親手砍下你的頭。”謝鬆說完,便轉身朝著殿外走。
但在推開殿門的時候,謝鬆停了下來,隻聽他道:“如若是他有一天走了,不管我是什麼樣子,我都會了結自己隨他去。”
他聲音不大,不知是說與背後的苻陶聽,還是說與自己聽。
殿門一下被推開,外麵正是夕陽西下的樣子。天邊的雲被染紅,謝鬆身上被鍍上了一層暖光,他站在光下,關上了背後的殿門,將那一室黑暗關在了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