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白羽葉子(二)(1 / 2)

三月的杭城,繁花織錦,柳浪鳴鶯,一副笑拾楊花裝半臂,恐郎到晚怯春風的模樣。

不過,文三路,這條小羽當年一晚上來來回回走了七八趟的斷腸街,離魂道,卻並沒有太多的花柳鶯燕,隻有大片大片和F大的南權路、北通街一模一樣的梧桐樹。

午後的天空就像是被純藍墨水渲染過了一般,綻藍得沒有一丁點的雜質,甚至都尋不著一縷雲絲。明晃晃的光線從千千萬萬片綠葉中流淌下來,夾帶著風信子的碎片和草木生長的氣息,投射在馬路上、沿街的草坪上、高聳建築上,以及每一個經過的路人身上,形成一塊塊邊角模糊、形狀怪異的斑點,顫顫微微,搖曳閃爍。

這些搖搖擺擺,忽明忽暗的光斑,總能讓小羽想起那些在泗城中學的午後時光。那個時候,大家總是分秒必爭地把自己埋進一大堆教科書裏麵。而窗外也常常會有這樣的光線鑽進來,鑽過樹冠,透過玻璃,將那些課桌,課桌上的書本,還有那些清澀的男孩、女孩照得深深淺淺……

每次京想不出題目的時候,她總會習慣性的45度角,斜望右邊窗外的天空,即便此時有特別猛烈的太陽光照進來,她也總是會眯眯眼,皺皺眉,或是拿手指遮遮眼睛,嘴裏輕輕地罵一句,這個太陽,是想要照死人嗎?卻不知道其實可以換一個方向躲一下。她的右手總會夾著一支水筆轉動,一圈一圈,一圈一圈,就像振翅飛翔的蜻蜓,不轉筆的時候,她也會拿著筆杆子輕輕地敲打腦袋,卟、卟卟、卟卟卟。這時,她右手上的腕表總會恰到好處地將一道白光晃進坐在後麵的小羽的眼晴裏,“唰”一道晃過來,“唰”一道晃過去,著實眼暈。剛開始的時候,小羽就會拿出一支筆,輕輕碰碰京的耳垂,說:“噯,你倒是小心一點呀!”

然後,京就會轉過頭,“噗”的衝他吐口氣,瞪大了那雙好看細眼,憤憤地回過一句:“你才要小心一點呢!”再後來,他就不再這樣輕輕地敲她了,當那道白光再晃過來的時候,他隻是抬起頭,側一側身子,躲開,看著京一副使不上勁樣子,心裏暗暗地笑道:“看你拽,看你拽,難住了吧,想不出來了吧,待會讓你小羽哥好好教教你吧……”。要是,京在這個時候回頭看,定然可以看到,在小羽眼睛裏,閃爍著的一縷縷低低的溫柔。

自己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被這道白光給晃暈的吧,小羽想,否則怎麼到現在還會那麼地想念著她呢。

文三路也好,泗城中學也罷,那些鑽過樹蔭,悄悄投射下來的光斑,其實都是一架架提在惡作精靈手裏的密拍相機,悄悄地藏匿在林間樹後,一邊窺視竊笑,一邊悄悄地記錄下一個個散落著的私密情緒和一個個讓人臉紅心跳的青春故事……

哢嚓哢嚓!

哢嚓哢嚓!!

哢嚓哢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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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幾次經過J學院的門口了。第六次,還是,第七次?

不知道在緊張什麼,不過是一幢男女混搭的宿舍,一個掉了牆漆的樓梯。一塊方方正正的球場,一條貼滿通告的過道。不過是一間人潮洶湧的食堂,一家紛攘嘈雜的小店,一片幽深濃密的樹萌,一塊平靜如水的草坪……

可還是徘徊,一直徘徊……

那塊巨大的校名牌就像一個連接著兩個世界的界碑,這邊是失去意義的熟視,那邊是不敢觸碰的未知。

J學院,那幾個黑底金漆的大字一遍又一遍地落在小羽的灰色的瞳仁裏,從清晰到模糊,從模糊到清晰。沒見到有漂亮的GIANT車子從裏麵跑出來,就算有,騎車的也一定不會再是那個陽光帥氣的男孩,就算是,車後座上也一定不會再見到那件逆風飛揚的綠色風衣,就算再見到,穿著它的也一定不會是京,此刻她應該是坐在泗城哪張寬大的辦公桌後麵和一大堆數字戰得天昏地暗,她應該還在拿著一支筆敲自己腦袋,又或者是挑著眉毛和誰誰誰鬥嘴嘔氣的吧……

所以,京不在這裏,不在這裏,不在這裏。

所以,誰也不認識自己,誰也不知道自己來這兒幹什麼,自己搞不清自己來這兒幹什麼。

所以,沒關係的,不過是情緒在作怪,就是情緒在作怪。

所以,進去吧,別再像個傻子一樣的晃了。再晃,人家還以為我是來踩點的小偷,想進去都沒法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