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問佛(六)(1 / 2)

大幅的黑白照片懸掛在靈堂正中,照片裏的男孩俊朗帥氣,劍鋒一樣的眉眼閃爍著明銳的光芒,微翹的嘴角露出足以迷倒萬千眾生的笑容。不過,這笑其實已經不能再稱之為笑了,因為那隻是一個被永遠凝固起來的表情,而不再是一個鮮活的表達。這張照片就像是一部碎紙機,將所有來賓的心都軋得粉碎。照片的前麵,是一頂黑布平鋪的幾案,上麵有幾根白色的蠟燭,燭火的溫度將周圍的空氣烤得發燙,整個空間都像是微微地晃動起來,仿佛有一道透明而粘稠的界門隔擋在前來祭奠的人群和黑色的幾案之間,這邊是紛雜的人世,另一邊是靜謐的冥間,而這界門就是一段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陰陽路。

大廳裏擠滿了身穿著深色衣服,前來參加葬禮的親友,進門,鞠躬、上香,然後站在一邊,不再說話,不再走動,隻有音響裏來回播放的哀樂和低沉哽咽的哭聲,在渲泄著對親人離世的悲痛。最後一個走進靈堂的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帶著一副寬大的黑色墨鏡,遮住半張臉,及肩的頭發用一串珠花紮成一個馬尾,白皙的皮膚,精致的唇齒,束身的黑色羊絨外套讓她顯得美麗性感卻又莊重典雅,隻看一眼就很難讓人忘懷,進門以後,她摘下眼鏡,對著薛陽的照片,深深地鞠了三個躬,低頭站在一邊。

葬禮正式開始……

儀式結束。參加葬禮的人群漸漸散去,大廳也空曠了起來,隻剩下薛陽的父母、京以及其他一些比較親密的親戚朋友,還留在廳裏等待遺體火化。那個最後進來的穿黑衣服的女子也沒有離開,她和薛陽幾個前來參加葬禮的大學同學寒暄道別以後,就一直在大廳邊上看著照片沒有說話。

那定然是瓊了,京想。

她曾經見過瓊一次,那是98年的聖誕節,薛陽到上海沒過兩月。在F大見到瓊,瓊就邀請他一起騎遊去杭州,同行的還有另外男男女女四五個人。騎遊這種事,早在高中的時候,薛陽就幹過,從北京騎到濟南,差不多有上海到杭州路程的三倍,所以,這一點路,他二話沒說,就輕快地答應了。車隊騎了沒多久,薛陽就發現公司裏那輛藍色的別克GL8始終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麵。也就是那次,他才知道,原來,瓊是公司大老板的千金。這世界可真小,他想,又或者說,她老爸可真有錢,自己隨便挑家公司都能撞上,真不知他在滬上有多少家企業呢。到杭州的時候,正好是周末,他就把京也一道拉來,七八個人在南山路上一家酒吧裏喝酒K歌,一直玩到天明,也就是那天,小羽去看京沒有碰到。

雖然和瓊見過一麵,但那畢竟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何況大學一畢業,參加工作了,人也會變得不一樣,所以京還是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你好,你是瓊?對嗎,你,還記得我嗎?”

“是,你是?”

“我叫陸京,我是薛陽的妹妹。”

“哦,記起來了,好像有次去杭州的時候,大家見過一次……你現在還在杭州嗎?”

“沒有,我回泗城了,在一家會計師事務所上班!”

“你是會計師呀,很厲害呀!”

“還好了……你這是特意從上海趕過來的嗎?”

“……嗯,也不是,公司剛好有個業務要談……我是到北京以後,才聽說薛陽出事了,所以就過來……真是想不到……天妒英才呀……”

“是呀,他那麼有才華……對了,我哥,他可經常說起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