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程度講,生活本身就是它自己的意義。即對生活的體驗、行走、觀看、味道、氣味、感官享受和情緒體驗,一切其餘的感受,這些都會使我們覺得生活是值得的。生活本身也會引起我們的懷疑,隻要它們不再為我們提供享受。此時此刻,我們有可能感到厭倦、無聊、抑鬱、想自殺,我們會說,“生活是無意義的”或“生活有什麼意思”或“生活不再是值得的”。正因如此,我才寧願采用原樣意義的說法也不對無意義讓步。

合法解釋和原樣理解的認識

我曾進行過一項調查研究,即研究不同類型性格的科學家的動機。我僅僅要求他們漫談和回答我兩類問題:“你為什麼選擇你的行業?你的領域?你的課題?你從你的工作中得到的主要報酬(滿足,快慰,最高幸福的顛峰時刻、興奮點)是什麼?是什麼使你堅持工作下去的?你為什麼愛你的工作?”還有兩個類似但不同的問題:“你為什麼墮入情網?你為什麼安於你的婚姻?”

但最終的結果是,我不得不放棄了此項研究。不過,通過與十幾位不同領域的科學家的談話,我仍然對科學家的種種隱伏動機有很深的印象,這些動機驅使他們選定方向並堅持下去。至於一般人,他們的世界觀,他們的快樂和滿足,他們的喜愛和厭惡,他們的職業選擇,以及他們的工作風格,這一切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他們“性格”的一種表現。

與許多其他研究者曾有過的情況沒什麼兩樣,我再次覺得對於那些名目繁多的對立類型的人進行區分是有必要的,如頑強的和溫和的,阿波羅(希臘神話中的太陽神,象征太陽、音樂詩、健康等)型和狄俄尼索斯(酒神,象征享樂)型,肛門型和口腔型,強迫型和歇斯底裏型,男子氣和女子氣,控製的和衝動的,統治的和承受的,猜忌的和信任的,等等。

有一個時期我曾用X和Y作為指代字母,作為所有這些反義詞對子中的共同因素。另一些時候我用過“冷靜”和“熱烈”,因為兩者都不含有貶義——厭惡或侮辱的意思,並且我認為這兩個詞的“觀相性質”要比現有知識狀況中更明確規定的詞彙好一些。

為了同樣的理由,我也曾嚐試對比“藍——綠”(光譜的盡端)和“紅——橙——黃”兩種類型。最後我把問題擱置起來,盡管我覺得正在廣闊領域的邊緣上徘徊。

在這裏,我要特別指出我當時的一個初步印象,因為現在它越來越有說服力了。之所以提出來,隻是為了進一步慎重檢驗。我認為在性格和外貌上屬於“冷靜”或“藍—綠”或“頑強”型的人似乎更傾向於把法則、規律性、確定性、確切性的建立作為他們科學工作的目標。他們談到“解釋”,顯然傾向於經濟、簡單、一元化。完成簡化的時刻,即達到變量數目的縮減,也就是勝利和高度成就的時刻。相反,我覺得“熱烈”、“紅—橙—黃”、“直覺”型的人(他們更接近詩人、藝術家、音樂家而不是工程技術專家)或“溫和”、“軟心腸”的科學家,容易熾熱地談論問題,會把“理解”的時刻(對原樣狀態的理解)作為調查研究的高峰和獎賞。概括來說,性格學上從頑強到溫和的連續係統分布,可以類比為這樣的連續係統——一個以“合法解釋”為一端和以“原樣理解”為另一端的係統連續係統。

我認為,在非常有創造性或偉大的科學家那裏,這兩種製裁是結合在一起的而不是偏愛一種而放棄另一種,那似乎已成為他們的。即使如此,我認為做出這一類型學上的區分還是必要的。據我了解,有些我曾與之交談過的人確實是如此,有些我看過他們個人記事的人也一樣。他們的問題是什麼時候應該堅強,什麼時候應該溫和,而不是在強硬和柔軟二者中做出根本的抉擇。在心理學範圍內,我的觀點仍然是,這樣的二歧化可能把那些“典型的”實驗心理學家(他們是拙劣的臨床家)和“典型的”臨床心理學家(他們是拙劣的實驗研究者)分隔開,雖然我完成的這項小規模的調查研究並不強有力地支持這一猜測。

對於純粹或極端的類型而言,這已接近一個假說——“抽象知識”和“經驗知識”是相互對照的目標。

感知對結構的承受

由於在原樣和抽象之間既做出區分又使兩者整合在一起,因此,我們再一次遇到共相和法則是否真實這一老問題,它們完全是人造的或人為了自己的方便而發明的嗎?或者,它們是被發現的而不是創造出來的嗎?雖然模糊不清,它們是一種對於外界先於人而存在的什麼東西的知覺印象嗎?我在這裏不企圖做出任何確定的回答,但可以提供一點見解,也許有助於問題的澄清。

首先,疑問最大的就是問題的二歧式、非此即彼的說法。難道這不是一個程度的問題嗎?原樣和抽象之間的區分暗示這是一個程度的問題。

事實確實如此,對原樣的感知比整合與抽象的完成在大得多的程度上更是道家的、承受的、被動的。但這並不像許多人所認為的那樣必然,對共相的感知隻能看是一種主動的任務,一種權威的創造。它也可以是一種承受的開放,一種非幹預的意願——希望事物是它們自身的狀態,一種耐心等待的能力,等待知覺對象的結構自身向我們顯露出來,是一種秩序的發現而不是一種秩序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