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守江山最難(1 / 2)

紛紛紅紫已成塵,布穀聲中夏令新。

夾路桑麻行不盡,始知身是太平人。

立夏時節,南方早已初感夏熱,不過多雷雨驟雨,也就顯得不那麼夏日炎炎。

而北方就要遲鈍許多,還處於“門外無人問落花,綠陰冉冉遍天涯”的暮春時節,晚春小風環繞的永安城,在華燈璀璨的夜晚,熱鬧不減的同時還有些讓人望而生畏的壓抑氣氛。

整個大秦王朝,尤其是作為主心骨的京城永安,在永春四年第一個晚春漸遠夏日將臨之時,刮起的除卻沁人心脾的和煦輕風,更多的反倒是一股愈演愈烈的沉重。

聽說北邊草原上的北莽大軍,隻是用來騎乘的烈馬就有幾十萬,而那些在中原人眼中視作頭腦簡單的北莽蠻子,一生作為草原兒郎,個個能征善戰,人人拿刀便是英勇無敵的馬上戰士。

剛剛太平了四年的貧民百姓,麵對又要致使無數人顛沛流離的戰事,甚至是比之春秋亂戰更要聲勢浩大的兩大強國之戰,沒多少人還能沉得住氣對本就來不及深入人心的大秦王朝掏心掏肺地信任。

雖然永春已經過去四個年頭,在大秦皇帝秦統的治國有道之下,百姓終於豐衣足食了整整四年,甚至稱得上安居樂業。

可終究有太多的春秋舊國遺民,沒能真正接受了大秦,甚至那些原本就是秦國的百姓,在大秦王朝定鼎中原之後,背井離鄉來到中原,也大多懷念西南故鄉優哉遊哉的簡單生活。

戰事,有時候作為“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中原紮根小百姓,麻木了也就不那麼在乎。

你打你的天下,我過我的生活,隻要不讓我妻離子散,什麼都好說,哪有那些矯情時辰去理會是誰滅了誰,誰又死灰複燃報複了誰。

可是這次北莽號稱要一舉南下侵吞整個中原,先不說北莽蠻子能不能突破道道防線打進來,就是市井小巷裏傳出來的那句“蠻子要主動出擊以百萬草原雄獅直取中原”的道聽途說,也讓平日裏最悠閑又最在乎自身利益的中原百姓提心吊膽沒個安穩覺了。

在人心惶惶的這個節骨眼,好在大秦王朝那位高坐龍椅的始皇帝沒有坐以待斃,倒是像模像樣地搞了個“四王京會”,這也讓中原百姓稍微踏實了些。

西涼王北海王蜀王齊聚永安城,那個紈絝成性的南王來不來倒顯得無關緊要,隻要西涼王親自來了,這場可能要死很多人的大戰就有得打!

永安城皇宮,禦書房內。

平日裏總是喜歡在吵鬧聲中讀書的皇帝秦統,這一次倒沒怎麼大張旗鼓地命人鼓搗些吵雜動靜。

此刻禦書房內安靜得不同尋常,落針可聞,一間昏暗隻燃幾盞油燈的暗格房間內,或坐或站著六名神色各異的人。

一身穿著再隨意不過的大秦皇帝秦統負手站於雕龍大椅前,盯著案桌上堆積如山的兵書奇冊,似乎在沉神想著什麼。

而立於一旁低頭恭敬候著的“錦狐”高長祿還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淺淡模樣,雙手攏袖安靜等著自家主子隨時都有可能的口諭指示。

秦統另一旁,還站著一位一身寒酸裝扮的謀士,雙眼狹長如隻開一道縫,麵色略顯蒼青,顯然是名聲毀譽參半的“毒士”陳平不假了。

而在禦書房略顯狹窄的書櫃中間的空地上,一坐一站著兩位身披甲胄的將領,年長點的安穩坐著,神色卻有些激動。

略微年輕些的也已經年近不惑,身子站得筆挺,若不是一道斜著劃過臉龐的傷疤著實嚇人了點,也算是個樣貌出彩之人,此時倒是顯得沉穩老練許多。

與“毒士”陳平遙遙相對的下首,還有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背負著雙手,手裏拎著一枝經過砍削之後明顯圓潤好些的短楊木,一步一個腳印,不停過目著方材書架上擺放整齊的舊竹簡,還時不時走到不遠處的架幾案上拿起一冊泛黃書本仔細比對。

這禦書房不大的地方,也就屬這位老者最隨便,完全沒有一睹聖顏就要惶恐萬分的怯弱,自顧自研究著那些奇篇古冊。

秦統沉神了好久,終於像是想明白了一件事,轉頭看著身旁的高長祿,後者察覺到秦統的目光,略微後撤了小半歩,微微彎腰繼續候著。

“老師,圖兒如何了?”

見秦統開口,禦書房內的幾人,除了那白發老者依舊我行我素,陳平還算鎮定,那兩位掛甲威武的將軍神情卻各自肅穆,那位年長點的也不再安穩坐著,年輕些的就更加身子筆直。

高長祿攏袖雙手迅速抽出,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杆拂塵,搭在臂彎處,雙手恭敬施禮說道:

“陛下,六王爺如今是江湖上的寶貝,很多人都對六王爺身子裏的那點東西動了歪念,上次十二地支故意藏拙,倒真的引出了一些還算大的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