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琳向來爭強好勝,鄙視糜爛的夜生活,卻在生前最後一段時間裏頻繁出入酒吧和夜店。破案高手靳博士與美女警員陳書琴同往費羅報社調查,意外發現羅琳最後一本記事本失蹤了。床頭的電話把我吵醒,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隨手按了靜音,想要繼續睡。再者這年頭隻要是不認識的號碼打過來,我都會心生警惕,畢竟在騙子橫行的年代,誰知道電話的那頭是什麼在等著你。幾分鍾之後才反應過來,也許是書琴打來的,昨天老李隻是安排我們去報社,而我並沒有她的聯係方式。
我就拿起手機,剛想回撥,電話卻再一次響起。“您好,請問是靳博士嗎?”我一聽果然是書琴的聲音。“嗯,是的。是小陳吧?不好意思啊,剛剛不小心按掉了電話。”我說道。“沒關係,一大早打擾您休息了,昨天我忘了留下您的聯係方式。”她倒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可見做事謹慎的她對自己的小失誤還是挺在乎。我也喜歡這樣的做事風格,不怕做錯最怕沒有勇氣擔當。“沒事,現在幾點?”我嚐試讓她不那麼緊張。“九點。我現在已經在您家門外了。”“什麼?你在我家門外?你先等等啊,我馬上去開門。”她竟然在我家門外!我還沒起床,家裏亂七八糟。一個單身漢的住所,不免有些邋遢。現在慌張的是我了。“好,我就在門外,您不用著急。”她說。
我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看了看表,居然已經過了十幾分鍾。當我打開門,發現書琴已經不見了,我焦急地翻出手機,她卻突然出現在走廊的盡頭。白色羽絨服加牛仔褲和雪地靴,可以看出她也簡單裝扮了一番,淺淺的淡妝讓她看起來更漂亮了。我不禁驚訝:這哪裏像是昨晚在警察局見到的書琴!我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女警換掉了警服可以穿得如此好看。如果不知道她的身份我甚至都會懷疑她是不是某公司的白領了。她說剛才下去買了點吃的,還沒來得及吃早餐就過來了。
我剛要請她進去,她卻說:“給,這是你的早餐。”臉上帶著暖暖的笑容。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臉紅了。已經很久沒有女生那麼溫柔地對待我了。“謝謝!”我用簡單的話語盡量掩飾自己莫名的感激。“你今天也太漂亮了吧?差點沒認出來……呃,要不,先進去坐會吧?”我少有的緊張了起來。
“今天不是要去報社調查嗎,穿警服太正式啦,所以就便衣出來了!”說完她笑了,笑起來也挺好看。原來女生都喜歡被誇,女警也不例外。“進來喝點東西吧,家裏還有牛奶,正好配你買的早餐。”我恢複了正常。她習慣性地沉默不語,直接走了進去。
她向周圍看了看,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家裏就我一個人,沒怎麼打掃,你將就將就。”隨後我就走進廚房為她熱了一杯牛奶。她接過杯子就喝了起來,警察果然不會太拘束。我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剛準備喝時,她卻突然開口說話,差點把我嗆到。“今天早上我回到局裏,局長讓我把這個交給您。”說完從書包裏拿出一張證件給我,上麵寫著“刑事案件顧問:靳元明”。這證件我再熟悉不過了,以往的案件我就是用這個出入警察局和案發現場,要對案件介入調查,這玩意兒必不可少。我接過證件隨手放進書包裏。
她接著說:“局長還說法醫在屍體上找不到任何指紋與毛發,隻有幾條纖維,已經交給犯罪偵查科了。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從胃液提取中提取出有鵝肝的成分,說明羅琳死前曾經吃過鵝肝。
局長已經派人去所有賣鵝肝的飯店調查有沒有目擊證人或者最後和她一起的人。詳細資料我已經備份了一份。局長親自帶了副手去死者家裏,同時也去調查和死者親近的人。”我忍不住想象胃裏鵝肝的樣子,再看看手中的牛奶,頓時食欲全無。
不是我潔癖嚴重,隻是想象力有些豐富。不過,也就我一個人會這樣,書琴說完的空當,就喝了一大口牛奶。我不禁想,在這座美食之城,要找遍所有賣鵝肝的飯店以確認死者生前行蹤,實非易事。不過這總比沒有線索強。看來老李是要我們分頭調查,這也是他一貫的作風。“關於媒體的事情,局長說,是因為每家媒體在不同時段收到了內容一樣的信件,一會我們去的費羅報社也收到過同樣的信件。”書琴緊接著補充道。“除了這些還有其他什麼線索嗎?”
我問道。“基本上沒有了,裝載死者的垃圾桶裏麵太多垃圾,根本找不到任何有用的證物與線索。死者的血液報告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出來。”書琴停頓下來,若有所思,在想有沒有遺漏的信息。我回顧著她說的話,既然沒有任何指紋和毛發,那麼就再次證實這是有預謀的殺人案件,不管凶手是誰,顯然他有逃脫法律製裁的明顯意圖,換句話說,即使我們去找江瀚也沒有證據拘留他。可見罪犯心思極其細膩,沒有留下一點痕跡。看來這次我們遇到了高智商犯罪者。
“對了,局長還說江瀚與他的監護人都失蹤了。”書琴突然說話打斷了我的思路。“什麼?”我馬上反應過來,這可是早上我聽到的最重要的一條線索了。如果江瀚是凶手為什麼要逃跑呢?難道他認定警方會懷疑到他頭上索性畏罪潛逃?不對,他隻是嫌疑人,並不一定就是凶手。“這點非常重要,我相信老李已經派人去找他們了。時間緊迫,我們先去報社了解死者的背景。現在我們手頭的資料還不夠,我還不能確定一些事情。”說完我一口氣將早已變冷的牛奶喝完。一路上,我一直在分析:如果江瀚是凶手,那麼何必抹去任何細節後逃跑,難道他犯了什麼致命的錯誤?另一方麵如果凶手另有其人,那麼又會是誰?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江瀚精神分裂,分裂出兩個人格,而本人格知道另一個人格殺了人,所以決定逃跑,畢竟這次等著他的不可能是精神病院而是永不見天日的監牢。忽然我發覺自己一直在思考,而書琴隻是在一旁安靜地坐著。“小陳,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我想聽一聽。”每當思緒有點混亂的時候,我總想聽聽別人的意見,無論有沒有用都可以借此理一理思路。“其實我想的比較簡單,就是抓到江瀚就好了。”書琴的回答讓我出乎意料。沒錯,現在這幾種情況都跟江瀚脫離不了關係。要想找到他,必須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所以我們必須去皮諾克醫院。同時,死者的有關信息也是尋找凶手的線索,死者臨死前的生活絕對跟江瀚的事件有聯係;而找到江瀚與羅琳的聯係,就是當務之急。
“怎麼了,我說錯了什麼嗎?”書琴突然問,可能是因為我沉默。“沒什麼,你說得很對。”我肯定地回答她。我用餘光看到她輕微地笑了一下,隻是很短暫的瞬間,這種表情在心理學上稱之為微表情。所謂微表情是指人們通過做一些表情把內心感受表達給對方看,在人們做的不同表情之間,或是某個表情裏,臉部會“泄露”出其他信息。微表情最短隻持續0.04秒,雖然一個下意識的表情可能隻持續一瞬間,但這是種煩人的特性,很容易暴露情緒。當麵部在做某個表情時,這些持續時間極短的表情會突然一閃而過。
“靳博士,跟你說件事。”書琴突然說。“怎麼了?有新想法嗎?”“其實也沒什麼。”書琴欲言又止。“有什麼可以大膽說,大家一起辦案不要太拘謹,要培養默契。”“其實和案情沒什麼關聯。”這讓我多少有些摸不著頭腦,我平靜地說:“你別怕,有什麼都可以跟我說,畢竟我是學心理學的,可以幫你梳理思路。有話不說悶在心裏,不好噢。”“那好吧,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我起先聽老李介紹你,說你個性張揚,跟陌生人不容易相處。
但接觸幾天下來,我感覺你很親切。”書琴說話的時候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什麼,還時不時觀察我的反應。書琴這麼說讓我多少有些吃驚,但我並沒有表露。細想,老李這麼說也不奇怪。我和老李雖然認識很久,也共事過幾次,但他身邊的人,我大概隻能記住麵孔,我對名字的敏感度很差,經常人名對不上相貌。辦案時除了和老李交流,基本上我不會主動跟別人說話,不是高傲,是不習慣。“或許漂亮的女生會讓我變得溫柔。”我調侃地一笑帶過。
聽我這麼說,書琴羞澀地低下了頭。費羅報社坐落在北城區,建築設計頗具時代氣息,透明玻璃包裹住整個建築物,像是藝術水晶宮一般。在附近的建築物當中,有鶴立雞群之感。與其他報社建築不一樣的地方是,它並沒有地下停車場,而是仰賴十分龐大的占地麵積,大半空地用於停車。在這寸土寸金的城市,彰顯著它雄厚的資金實力。費羅報社算是起步較晚的報業集團,成立不過十年左右,但是發行量卻位居全國晚報類榜首。它以關注民生、服務社會為宗旨,以新銳的辦報理念與鮮明的編輯風格為特色,在海角地區深得讀者喜愛。走進大門,來到報社大院的進口,保安攔住了我們,我們出示了證件,保安疑惑地看了我們一眼,仿佛立刻聯想到這起轟動全城的案子,然後他彬彬有禮地請我們進去。
進去之後才發現報社並沒有我們想象的大,指示牌上簡單地介紹著每一層的負責部門。我們經過走廊、休息區以及一台跑步機,幾個女士正在休息區吸煙聊天,大報社果然還是人性化一些。
根據老李所說,羅琳負責社會新聞。社會新聞部在五樓,我們徑直搭電梯上去。五樓走廊兩頭各有一個玻璃安全門,需要指紋或者密碼才能進入。好萊塢電影裏的國家安全部門常出現這種指紋密碼門,說明該機構工作的高度機密性。報社安裝這種門,是否意味著現在報業集團競爭白熱化?還是說明費羅報社的安全防範性比較高?社會新聞部在走廊的左邊。我敲了敲玻璃門,一位約四十歲的男人給我們開了門,他個子不高,戴眼鏡,給人中老年宅男的感覺。雖然穿著襯衫西褲,卻踩著涼鞋,不協調的搭配似20世紀80年代的打扮。他看起來疲憊不堪。“你們是?”他警惕地問道。
“您好,我們是本市公安部門的警察,羅琳是在這裏辦公嗎?我們想進去看看她辦公的地方。”小陳邊出示證件邊說道。“不好意思,剛才保安沒通知你們來。”他頓時顯得十分客氣,但還是看了看我們的證件。“沒事,由於時間緊迫我們就馬上上來了,不怪他。”在與陌生人接觸時,為了降低他們的自我防禦心理,從而套取更多有用、真實的信息,我總會盡量表現得親切些。“我姓郭名賢忠,是社會部的主任,羅琳的事……其實我們都很莫名其妙怎麼會出這種事情。有什麼需要我們提供協助的你們可以直接告訴我。”他自我介紹時顯得有些緊張,並對羅琳遇害表達了深深的惋惜。“我們需要先去羅琳辦公的桌子看一看,然後找相關人士了解情況。”我徑直走進辦公室,與狹窄的走廊不同,辦公室很大,兩百多平方米的空間擺滿了工作台、電腦、打印複印機、飲水機、液晶電視等。
此外還有幾間獨立的辦公室。每張桌子都顯得很淩亂,上麵堆滿了當日的報紙,甚至有幾天以前的舊報和其他報社的樣刊,工作便條紙貼得到處都是。一進門就給人繁忙和高壓的感覺。“羅琳有屬於自己的辦公室,門已經加鎖。自從她出事之後,警方已經來過人封鎖了她的辦公室,不讓任何人進出。”郭主任打斷了我對大辦公室的觀察。“好的,我們現在就去她辦公室看看。”說完,書琴和我緊跟著郭主任往最裏頭的一間辦公室走。郭主任拿出一串鑰匙,打開羅琳的辦公室。由於門窗關得嚴實,裏麵竟然還傳來一股淡淡的咖啡味,盡管放了很久,但憑我對咖啡的了解,我知道那一定是黑咖啡,它的味道不濃鬱,但是持久。裏麵和我想的一樣亂,估計這種職業都是這樣的辦公環境,隻有他們本人才清楚東西隨手放在了哪裏。羅琳的辦公室以冷色調為主,說明她可能是一個追求格調的人;桌旁書櫃的書,大部分是精裝版名著,但是隻有幾本有翻閱過的痕跡,暴露她是個喜歡派頭的人。桌麵上亂糟糟的,其中有幾份日期連續的報紙,都沒有動過,還有一杯喝剩一半的黑咖啡。跟外麵所有的編輯記者一樣,她的便條紙貼得到處都是,寫著時間、地點、待辦事項、家人或朋友生日等。桌麵有一張全家福,她站在父母的旁邊,他們都顯得神情嚴肅。
從相片中可以看出一絲不協調,也許是因為她父母很少合照而感到別扭?這倒從一個側麵反映她父母之間的感情可能不怎麼好,羅琳站在中間,左右手各挽著爸爸媽媽,頭靠在媽媽肩上,臉上掛著勉強的笑意。從照片來看,羅琳長得像她的父親——羅市長。她的穿著打扮很有氣質,是典型的都市女孩,但比一般都市女孩更知性。總的來說三人站在一起並不那麼融洽。但是放上相片總比沒有好,如今已經很少有人把家人的相片擺出來。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這個城市變得比我想象的冷漠。翻開抽屜,都是一些過期的稿件,還有手寫的隨筆。我看了看在旁邊做記錄的書琴,突然覺得少了點什麼。“郭主任,記者一般出去采訪不是會隨身攜帶記事本什麼的嗎?”我問道。“是的。”郭主任簡要的回答讓我恍然大悟。“書琴,老李那天沒有提過在羅琳的身上找到筆記本之類的,是嗎?”我一激動直接叫了她名字,不過現在顧不上那麼多了。“嗯,這點局長並沒有說。”她遲疑了一會說道。“你現在馬上聯係李局長,問一下這個事情。”我邊說邊焦急地拉開所有抽屜,翻查裏麵有沒有羅琳的記事本。所有抽屜都打開了,都隻是一些淩亂的文件和大摞的名片,其中還有一個抽屜加了鎖。情急之下,我一用力把鎖弄壞了,發現裏麵居然是半瓶威士忌和大半包女士香煙。這兩件東西無疑是她職業生涯裏的必需品:在厭煩時需要的香煙,在沒有靈感時需要的威士忌,在疲憊時需要兩者兼具。我把能放記事本的地方都翻了一遍,連影子也沒有。我聽到書琴正在外麵打電話詢問記事本的事情,她剛掛電話我就迫切地問:“怎麼樣,警察局有沒有羅琳的記事本?”她停頓了一會才說:“沒有。剛才已經問了局長,說在她身上隻有皮包,皮包裏有手機、相機、鑰匙和一些化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