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東海揚塵 第十章·江山白首(一)(1 / 3)

伊祁箬本想在長澤待到八月尾的計劃被世子回都的消息打斷,八月初時,將新婚帝婿獨自一人留在長澤台後,宸極帝姬的行仗便低調起行,朝著帝都不朽回返。

一路風平浪靜,回到不朽那日,已是八月初十。

車夫直接將車駕停在虔寧街的太傅府前時,伊祁箬看著朱漆大匾上金爍爍的三個字,忽然有些恍惚。

直至這一刻,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與那人,終究是成婚了。

亮烈璀璨的府邸,正如那人灼燦無匹的性子,即便是低入塵埃時,仍舊保有居高桀驁的氣度,那樣動人,又讓人那樣恨怨。

"世子這些日子一直在側帽台閉門未出,駱太醫與二公子也身在其中,皇上那裏已經派人請過許多次了,聽冶相說,若非王執意攔著,皇上隻怕已經親自去側帽台了。"

辰華閣,侍女奉上一盞碧澗明月,酡顏在身邊一句句的回稟著連日來帝都裏的大小事情,伊祁箬卻是臨窗而站,目光投射至窗外,望著那棵不久前才挪種到庭中裏的梧桐樹,微微有些出神。

那時城外共他種下這棵樹時的場景仍是曆曆在目,轉眼也是大半年過去了,有時候她想,照著這樣的進度,或者要不了多久,宸極帝姬,又會再度變作孤家寡人了。

收了收神,她轉身走到一方竹椅旁坐下,端起茶盞來輕輕晃了晃,向酡顏問道:"世子可有話傳出來?"

酡顏搖了搖頭,"並未。"

她眉間微微一凝,低頭若有所思。酡顏見此,也不敢擅動,就候在一邊,靜等吩咐。

世子這個時候回都,為的是什麼,伊祁箬自然一清二楚,隻是應了那句近鄉情怯,想到白首根成與未成都在不遠處那方亭台之中,她反倒是輕易不敢去問了。

白首白首,江山白首……心頭默然輕喃著那幾個字,她眸光中兀然閃過一道精光,手裏便不期然的捏碎了指上的鴿血戒指。

那頭酡顏一驚,當下便連忙往她的手指上查看去,果然見到了一道紅痕,隱隱地便要滲出血來。

"不必。"酡顏那裏匆匆的便要去拿傷藥,伊祁箬卻隻是淡淡說了這麼兩個字。繼而酡顏便見她悠悠緩緩的抬動起那隻傷了的手指,一點一點的抹平手指上的血跡後,卻又是長久的盯著另一隻手掌裏已碎裂成了兩半的鴿血戒指。

看來,到底是戴不住的……

麵紗下驀然流過一抹幾不可見的苦笑,她將戒指交給酡顏,道:"去盤瓏樓取一隻沉香木盒子,墊上九層雲錦,好生收起來。"

酡顏本還因帝姬一向不用顏色衣飾之故,疑惑著她手上此間出現的這枚如此耀眼的寶石戒指的來曆,眼下聽她這麼一吩咐,心底更見驚疑,隻是看她的樣子並無意解釋,她便也不好探問主子的事,故此小心點接過了戒指,便福身應了一聲:"喏。"

回府的時候不過才過了晌午,因著連日來舟車勞頓,伊祁箬便靠在榻上小憩了片刻,也是正巧,等她這頭才剛轉醒時,前頭便有客到了。

"殿下,二公子到了。"

隔著一道琉璃屏風,內室裏,她勻著麵,便聽到酡顏進來稟報的聲音。手指一頓,她心頭也跟著一動。

在前廳見到姬異時,那人還如往昔一半風雨不動,鉛華濁世裏兀自本心超然,她一看,當即便心安不少。

對坐之間,兩人片刻中都是未曾說話,姬異那裏淺酌了一口茶,麵向著她的方向,明明雙目闔得一如往昔般深然,可她卻總是覺得,這人有著一雙極盡明亮的眼睛。

到底是姬異先開了口,含著點點溫然笑意,隻問:"都這個時候了,殿下還不打算入側帽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