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陽光下的雲暮歸抬起頭,他看起來瞬間又老了許多,然而他站起來的時候卻好像又煥發了活力,枯槁的眼窩裏黑色的瞳仁劃過一抹亮色。
雲柏舟眼鏡片後的湛藍色眼眸緊緊定在緩步走出旁聽席上的老人身上,雲暮歸的步伐蹣跚,卻走得分外堅定。走到雲柏舟麵前,雲暮歸向雲柏舟點了下頭,然後俯身將跪在地上的蒼凜扶了起來:“作為蒼氏的分家家主,你跪得也太久了些。”
蒼凜感激地看向雲暮歸,就算在這個時候,雲暮歸依然沒有舍棄他,並且還在維護蒼凜的尊嚴。
但是這又有何用呢?雲暮歸自身難保,在這場庭審結束後,這兩人最後的命運就會注定。
雲暮歸讓蒼凜站在他的身邊,垂垂老矣的一軍之帥睥睨地望著最高法官身後牆壁上的雪白極樂鳥,接著將目光對準了雲柏舟,他緩緩地說道:“我做了五十多年的天臨軍元帥,你僅僅做了十年影月軍元帥,若你是我,你會甘心麼?”
在場的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坐在旁聽席上的雲芷蘭,齊曼瞟了眼四下,壓低了聲音問道:“老夫人……”
“無妨,這麼多年了我還不了解他麼?”雲芷蘭臉上的笑容依舊,語氣卻是冰冷入骨,“沉不住氣的人,這個帝國又怎能交到他手上,雲家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家主。”
齊曼點點頭,未再說什麼。她看著背對著自己,站在最高法庭中央的那個穿著深藍軍裝的溫雅男人,陽光灑在他的背上,雲柏舟仿若一位站立在山巔之上俯瞰風景的王者,可齊曼卻覺得自己離雲柏舟越來越遠,這個男人從未想過在他一直往前的路上為誰駐足停留過,或者看一看身邊掠過的風景麼?
法庭上的議論聲從雲暮歸從旁聽席上站起時就未停下過,最高法官的法槌已經懶得再落,這本就是一場會震動帝國的庭審,他的法槌落下來全是徒勞。
在議論聲中,雲柏舟居然對雲暮歸點了下頭,他說道:“如果是我,我也不甘心。”
歪在陽光下曬太陽的澤風拓聽見雲柏舟的聲音,挑了下眼皮,稀薄的嘴角勾了一下,雲柏舟自然不會甘心,他才做了十年的影月軍少帥就不甘心了。
雲暮歸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他與雲寬綽不同,對風花雪月沒什麼興趣。在很小的時候,雲寬綽很依賴大哥雲暮歸,他一直躲在雲暮歸的身後想方設法的躲開一堆軍校訓練,找各種借口開溜,雲暮歸知道弟弟沒有當家的心,便更加刻苦訓練。可雲芷蘭的態度讓雲暮歸對雲寬綽起了戒心,漸漸地疏遠雲寬綽,這麼多年裏,雲暮歸也曾羨慕過雲寬綽,雲寬綽的骨子裏比他雲暮歸還要叛逆。雲柏舟是雲寬綽的兒子,自然也有那一股執拗。所以,他才設了那個局,他並不是要對付雲柏舟,而是想借雲柏舟的手去把那個高高在上的人拉下來。
“是啊,我努力的三十多年終究隻走到這一步,而你呢?”雲暮歸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猛然轉過身看著坐在旁聽席上的雲芷蘭,“母親,您不為此解釋一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