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決賽的那天，意外地下了雪。夜幕拉了下來，體育館的燈光迤邐亮著。
熟悉的淺藍色，像晴天裏恬淡的天空，又像路青葉某件襯衫的整潔。
因著氣候變化，近日來多處寒流來襲擊，這場大雪下得也幹脆。
陳芸回信說被困在了雲南，風雪雨交加的天氣，飛機一時半會起不了飛了。
“真是有意的？”
林格摩挲著玻璃，在另一麵有冰結的霜花。
她這一被困，不知要和白末單獨相處多久。雖說去雲南也是一起去的，但人在難時總最容易生出情愫來。林格想起那日陳芸喝多了酒，不知白末是怎麼挨到了天亮。
她之前遇到了什麼人，又因為誰耽誤了多久的青春。
林格猜想，這是天意。
蔚藍走來，正看見林格在發呆。這裏是幾樓，朝下看正能看見一派落下的雪景。
“姐。”
他喊了一聲，餘光瞥見湖魚在一旁坐著。
蔚藍麵上帶笑，停在林格身旁。
察覺他的表情不同尋常，林格饒有興趣地問了句。
“有事？”
她自然是了解蔚藍的，平日裏表情不多，何況是這樣隱約收不住的表情。
“今天打完比賽我要回家一趟，已經跟老誌說好了。”
蔚藍也不隱瞞，他就是要來告訴林格的。
林格聞言，自知他話裏的意思。
“肯回家了？”
她輕笑，像是教訓一個小她幾歲的弟弟一般。
“回去看看。”
蔚藍表情釋然，此次是他叔叔親自來接他的。
林格和他相視一笑，便也明了他目光中有些東西在溶解。
路青葉坐在一邊剛放下文檔，就見兩人在窗台說話。
他起身過去，知道林格慣會和蔚藍說悄悄話。
“又說什麼呢？”
路青葉勾唇半笑，灰白圍巾在他頸間落得柔軟。
蔚藍看見姐夫過來，識趣地往一邊去找湖魚了。
“說你從小帥到大！”
他笑說這麼一句，彎著眼睛走了。
從小帥到大，這是連著路青葉小學和高考的照片都看過了。
他看向她調皮地笑，便知道蔚藍在開玩笑。
路青葉站在窗邊，一身筆挺的風衣，他將大掌放在口袋裏。
他在陪她看雪景。
林格一雙澄眸遠遠地看著，雪花成群地從上空某個漏洞落下。它們落了很遠很遠，目中並無歸途。那些雪花越走越散亂，最後落了整個大地，用淒美尚且難以形容。
又是下雪的季節。
所有的雪花，都歸屬大地。總有一天，它們會暖得融化掉。
她想，她應該要把路青葉介紹給外婆和媽媽。
他不說話，就陪她站著。
“路青葉。”
她輕聲說話。
此時所有人都安穩地在屋裏待著，一切好像他們以前在公寓裏的某一天一樣平常。
但是就是這樣的平常，林格覺得可貴。
他目不轉睛，注視著她所注視的場景。
“我在。”
我在，他說。
無論是風雪，是雷電，是凶險，是安穩，他都還在。
“我們還可以一起打兩個賽季的比賽。”
她彎唇，眼眸裝滿落雪的景觀。
“你知道了？”
他並未隱瞞。
“你都為了我做這麼大的犧牲，我再不知道真的沒良心了。”
她抬眸看他，一番話說得帶著絲絲委屈。她扇著睫毛，又似乎在怪他沒有告訴她。
路青葉看她那樣子，她知道真相的時候肯定是自責的。他太想把林格帶回家，答應父親的條件也是他深思熟慮的，絕不是出於勉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