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城的氣氛不知從什麼時候變得緊張起來,也許是太子領兵出征之後;也許是老皇帝的舊疾複發臥床不起,總之朝堂上出現了人人自危的情景。
太子出征三天後,兵部尚書林煌被人發現上吊死在自家臥房裏,與他交好的刑部尚書也被從井中撈出。一時之間各種傳言在祁安城散布,人心惶惶。臥病在床的老皇帝大怒,命人徹查此事卻一點頭緒也沒有,氣得他更是傷上加傷,幾近昏厥。在他沉睡不醒的時候,禮部、戶部、吏部、工部四位尚書聯名上書諫言暫由七皇子林渠光代為處理政事。皇後不忿極力阻止卻被嵐妃以幹預朝綱的罪名軟禁起來,景嵐宮眾一律不得離開。
前朝大臣的一致推薦加上後宮嵐妃的極力運作終於是促成了這一諫言。前朝雖有些皇後太子的舊黨,卻奈何人微言輕,幾番勸誡後被七皇子貶的貶、殺的殺,最後隻餘寥寥數人,各自散去。
令中立派不解的是,原本被老皇帝推崇有加,對皇室忠心耿耿的將軍王湔卻在七皇子幾近‘謀朝篡位’的行動時,什麼事情都沒有做,每日隻守在皇帝的寢宮,一心不問朝前事。後有好事者茅塞頓開,恍然道:“原來這王將軍本就是七皇子黨啊。雖然什麼都沒有做,可也能理解為是在監視與看管皇上啊!”眾臣方恍然,但在他們而言,不管是誰做下一任的皇帝,他們照樣為臣,本來的根基沒有動搖,隨波逐流的他們也當沒事發生一樣。按時上朝,按時上表,不過是換了個接收的對象。人心,不過如此。
事情發展的無比順利,嵐妃拿著六宮的鳳儀,在祈福宮裏好生快樂。不過樣子還是要做的,這一天,她照常前去照管老皇帝。
臨進門時王湔給了她一個莫名的眼神,她還有些不解。近了床前才發現老皇帝睜開了眼睛。她先被嚇了一跳,冷靜下來方走上前去。
她看著這個不過病魔折磨幾日卻無比消瘦的臉龐,和眼中渾濁的自己的倒影,心中泛上一股惡心。嵐妃端起手邊的湯藥,強自輕聲說道:“皇上,該喝藥了。”老皇帝定定的看著她,抬起顫巍巍的右手,伸向她的臉頰。嵐妃心中厭惡異常卻還是將臉湊上去,老皇帝眼神突變,手指似乎用了全部的力氣,狠狠的扇向嵐妃的臉蛋。
一個病重之人能有多大力氣?更何況,他根本沒有碰到她一根毫毛,一旁侍奉的齊喜早已擒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便痛的他青筋暴起。
嵐妃似有些不信,拿住他的右手,驟然大喊道:“你想打我?你竟然還想打我?”老皇帝痛苦的閉上眼睛,如今在這宮廷之中,他還能相信誰?誰對他還是忠心不二的?他想起幾日前出征的太子,想起他鏗鏘說出的“必勝”,想起踐行宴上偷偷哭泣的皇後,他這一生的結發妻子,想起他年輕時征戰四方的豪氣,想起這麼多年西朝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幾顆渾濁的眼淚從閉著的眼睛裏流出來,沒入床榻的布單,印出不具形狀的紋路。
他張開嘴巴,呼出難聞的口氣,喃喃問道:“為……什麼……?”嵐妃把他的手丟回床榻,近乎癲狂的說道:“為什麼?當然是為了這江山!我從十六歲就跟了你,一開始便是妾,你兩年後才迎娶了皇後,不,那個賤人!為什麼現在你卻與她舉案齊眉?明明我才是你第一個娶進門的,就因為她先生了孩子?我恨你,從她生下孩子的那一刻我就開始恨你了。你不知道吧,你來祈福宮過夜的每一晚我都想勒死你,看你睡得那麼安穩我心中充滿了恨,你不知道我是怎麼咽下那些痛,還作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感謝你沒有因為我年老色衰就拋棄我?你不知道我是怎麼對那個賤人唯唯諾諾,就為了博你一聲‘嵐妃識得大體,實為朕之良妃’?太可笑了我這一生,你知道嗎!”
還未說完這一句嵐妃已經泣不成聲,她將手中的湯藥舉到老皇帝口邊,老皇帝閉緊雙唇,躲避著她的湯匙。嵐妃冷笑說道:“你知道了嗎?不肯喝藥了?對,這藥根本就是毒藥,你第一天暈倒到秀妃那個丫頭片子宮裏的時候就已經喝過這藥了。不知道吧?哈哈……說起來,那個丫頭片子也不是什麼好人,跟那個鄒安勾勾搭搭,不知廉恥!”
她說著微微一笑,湊近到老皇帝耳邊說道:“你還要感謝我咧,不然你怎麼知道一直戴著綠帽呢。哈哈……”